丹林的梨花開了,10萬株梨樹,在這片叫著深灣大山的地方,錯落挺立,起伏連綿。每一株梨樹,都根深桿壯,樹冠蒼勁。每一朵梨花,都俏麗嬌美,潔白純凈。
陽光透過梨樹蒼勁的枝枝丫丫,星星點點撒落在花朵上,潔白的花瓣更加晶瑩剔透。一襲帶著梨花芬芳的春風吹來,梨樹林里,頓時下起了梨花雨。我和如織的游人,興奮地仰起脖子,任憑雪花樣的花瓣撒落臉上,感覺是那樣的溫潤清爽。過濾了的陽光,柔柔地照射著我,亦是那樣的溫和明亮。一句最恰當的詩詞,落入我思緒:“梨花風起正清明,游子尋春半出城。”
清明節,太陽黃經達15度,萬物蓬勃生長,清新繁茂,大地氣象萬千,景色明朗。徜徉在白花花的梨園里,“氣清景明、萬物皆顯”,整個世界,生機勃勃,在視野里飄飛著的只有兩個字,那就是“清”和“明”。單憑這兩個字,就特別讓人身心愉悅,難怪大家都推開家門,走出喧囂的城池,追逐明媚的春光,徜徉潔白的花海。
我們的先祖,給這個梨花飄飛的最美時節,賦予祭祖的內涵,形成肅穆的禮俗:掃墓祭祖、慎終追遠,在梨花雨中里緬懷那些已經故去的親人,回憶和他們一起度過的每一個清明。
遠處的梨樹下,我仿佛看到了佝僂著身子的外婆,她粗造的手,握著一截干枯的梨樹枝,低著頭撥弄著沾滿花瓣的泥土,她不是在學林黛玉悲情葬花,而是在尋找被風吹雨打掉落地的小梨兒。
在那個物資匱乏的年代,一般的家庭很難見得到梨子這樣的水果,更何況不是它的成熟季節。妹妹身體不好,經常咳嗽,老是在春夏之交發病,外婆想方設法給她弄梨兒蒸貝母的糖水喝。
我們學校的后山就是一個梨兒園,梨花飄飛后,滿樹的枝丫就掛滿了青色的小梨兒,經不住風雨考驗的就會掉落下地。梨兒園的泥土上,沾滿了已經變色的梨花瓣,青色的小果掉在上面,焉焉兒的。外婆撿起一個,在圍裙上擦幾下,看看還行,就放進提蔸。
回家后,外婆將一個個撿來的小梨兒清洗干凈,仔細削去有蟲眼或腐爛的部分,然后挑幾個放進碗里,加上幾粒川貝和冰糖,放在鐵鍋里蒸出水來,給妹妹喝了幾天后,她的咳嗽果然好了很多。
轉眼,外婆離開我們已經半個世紀,我也因下鄉、求學和工作離開了家鄉幾十年,但每在梨花飄飛時,我都會想起外婆,想起她撿梨兒的情景。
外婆就安埋在梨兒園旁邊的山上,每當梨花盛開,春風吹起,潔白的花瓣就會飄落在她的墳塋上,她會聞到梨花的芳香,會感受到梨花雪的溫暖。但她再也不用去撿梨兒了,妹妹的身體早長好了,即便偶爾咳嗽,也能買到潤肺止咳的雪梨膏、梨膏糖,要吃新鮮的梨子,水果市場也都能買得到。
我們幾姊妹,無論在什么地方,只要看到梨花盛開了,就會相約回老家,在清明節去祭拜外婆,不會忘記給她供上幾個上好的大雪梨。
年年春風起,歲歲梨花開。在萬物復蘇、生命勃發的春天里,在如雪般圣潔的梨花飄飛中,我們盡情享受大自然賜予的美好,虔誠地祭奠已故親人和先烈,感悟生命的真諦,亦是對春天最神圣的禮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