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友來鄉村學校看我,我知久居市廛的他喜歡農村的風光,就陪他逛逛鄉村與田野。在老寨小巷的一隅,我們看到了一口井。“哇,真沒想到現在還能見到古井。”朋友喜形于色,嘆道。
井沿上布滿綠色的苔蘚,由于近日連續下雨,顯得蒼翠,越發增添了井的古樸。這四周都是經久失修的瓦屋,小路盡是野草,可見人們大多往新屋住了,也沒來打理古井了。
這個古井,井沿呈等邊六邊形,井口很大。走近一看,哇,里面的水蠻充沛的,清冽而晶瑩,倒映著兩個影子。現在的環境污染比較嚴重,再加上人們都用上了自來水,很多曾經為人們提供生活用水的井,都荒廢、干枯甚至被夷為平地了。而這個古井,在寂寞中竟然保留著原來的樣子,怎能不教人嘆為觀止?!
兩個腦袋擠在一起,看著微微的波紋,看著井內壁的小草,我的思緒,輕輕漾開來——
小時候,我家附近的巷頭有一口井。全村的人生活用水,就靠那口井供給。每天清晨到黃昏,總有人前來打水。那時候環境很好,井水很清,很涼。普寧的親戚每年夏天都會送一筐荔枝過來給我家,大人們怕我吃了上火,就想出了一個好法子:打上一桶井水,加些鹽,將荔枝剝殼,然后在桶里浸泡十幾二十分鐘。那樣,吃起荔枝來,不會上火,而且很上口,既有荔枝原有的甜味,又有鹽的淡淡咸味兒,更重要的是有井水的清涼感覺。
水是生命之源,是生活之本。所以,全村人對那口井的感情是濃厚的。大人們一再交代,不可以到井邊去玩,一是怕掉進水里,一是怕污染了水源。只有晚上,經大人的允許,我們才能陪伴著大人在在井邊納涼,數著天上的星星,享受吹過井口的涼風,無比歡樂愜意。
后來,很多人家都搬到新屋去住了,自己家里打了水泵,用不著去井邊打水了。就這樣,我們村的老井荒蕪了,失去往日的神采,野草亂蔓,凌亂不堪。似乎過了很久很久,我們再也沒有去理會那口井了。
忽然有一天黃昏,鄰居老嬸叫她的孫子小寶急匆匆地跑來我家,剛到門口他就喊道:“你家的母雞掉井里去了。”爺爺正在做竹篾,趕忙跑去看,我后面跟著著。氣喘吁吁到了井邊,往里一瞧,只見我家的母雞正在井里踱步,“咯咯咯”地叫著。原來,井里干枯了,沒有水了。這個時候,這口井顯得深邃而陰暗!
爺爺長長地舒了一口氣:“幸好,沒有水,雞不會被淹死!可是,天色越來越暗了,再晚點那母雞就看不見了。得趕快想個辦法救它上來。”什么辦法呢?爸爸媽媽還在地里勞動,怎么辦呢?
還是爺爺有辦法,他拿來一根又長又結實的繩子,一頭拴在一只小筐上,一頭緊緊握在手里。在小筐里撒點碎米,慢慢將筐放進井里。“咯咯咯”,母雞看到了碎米,就跳進了筐里,我們懸著的心,輕松了不少。緩緩地,筐隨著繩索的拉動,向井口上升,就這樣,母雞安全獲救了。我和爺爺的心,終于輕松起來了。
這個事兒之后,我才知道古井荒廢了,心中不免有些失望。再后來,因為家鄉的建設,古井被填進了沙石,成了道路。
如今,看到久違的古井,不免觸目傷情。時光永是流逝,而記憶并不蒼涼,雖然爺爺不在了,家鄉的古井已然成了歷史,但是,與古井有關的記憶,溫暖而永不會在歲月里泛黃,反而光鮮如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