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水而居,傍晚,小城里的人大老遠來,散在小湖邊上。或坐或走或張望,習習風中,廣場中間幾個半大的男孩,漂亮地滑翔著,偶有小女孩小心繞過又忍不住地回望。寧靜悠閑漲滿了我生活的這座城。又一年春,路燈掩映下的柚樹依然披著冬的那身綠衣,靜默安祥中等待著最后那場蝕骨的春風、春雨淋落掉疲倦了幾個季節的葉。
視線從那群孩子間轉過的一瞬,一個瘦小的影子映入眼簾,興奮,兩個人同時揮起了手,多年未曾相見的同學周朝我走來。
她憔悴了許多,手中拿著一件男孩子穿的小毛衫。短暫交流,無需更多語言,早已從其他老同學口中得知,她生活的顛沛爬過眉睫,高中畢業后,義無反顧地走向一個陌生的城。遇著了一個不該遇見的人,有了孩子有了痛,更多的卻是放不下手的軟弱。
十多年的飄泊,帶著孩子重回老家,母親已逝,母子寄住姐夫家,做點臨工,日子十分窘迫。露著熟悉的虎牙,她懾懾地神情,與那人群中活潑如魚兒梭游的孩子,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我要做個旅行家,把世界上最美的城市都要走遍。”高中學《徐霞客游記》時,躲在座位上她同樣露著虎牙,滿臉信心地小聲說著自己的夢想。那時,我們都信,因為青春張揚著就是這些無邊無際的夢。
“我愛上了他,真的,要去遠方,這是我一定要做的事。”當我還守著滿窗書香的夢,她熱戀上了一個鄰居大哥,就這樣她帶著我艷羨與祝福的目光,懷踹著青春兩字毅然踏上了南下的列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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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來了。”“嗯。孩子的戶口還在異地,想申請低保,能幫下忙嗎?”很直接,沒有過多寒喧,切入生活的正點。“把戶口遷回來吧,否則不會受理。”她面露微難之色,輕嘆一聲,多年他們只是分居,依然還在為一個無望的守候。
驟然間話停下來,一同望向鬧得歡的孩子群,她那十分俊朗的男孩穿著滑冰鞋,一臉的燦爛。
澹然空闊的夜色,慢慢五彩斑斕,沉落寂寂的湖水中。一個人可以為夢走出一個城市,同時也會因了一段傷而回到這個城市。時空塑造記憶的城日日是嶄新的面貌,而歲月雕刻下的那張年輕的臉日日卻在衰老。
此城非彼城,此心非昔心。不敢輕挑歲月的煙愁。琥珀一樣透明的時光,早已在座落的城走過的路口偷換了無邪,塵世的滄桑露著噬人的虎牙,妖魅而冷艷,卑微而自傷。
何止她有這份歲月的自傷呢?寂寂的小城,誰的眼淚在飛?親眼感知了它幾十年的巨變。很多時候我已漠然,只有細細沉淀下的那傷與痛,一直縈繞在心。如果有天我走出了這城,去另一個陌生的地方,相信我,一定是在穿越心靈之城,去另一個無痛的世界里享受再一次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