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一詞語指控

                 ◇蘇平（四川敘永）

夢中一詞語著華麗外衣，在法庭指控我。堂上無法官，堂下也無觀眾，但案桌上有醒木一塊，空中懸橫幅一條，紅底黑字，上書：回頭是岸。

恍惚間努力回頭，卻看不清來時的路。面前是本詞典，隨手翻開是個“路”字。撫摸詞典上這個“路”字，心里正滾燙發(fā)熱，窗外卻有月光偷偷爬進來。沿月光來時的方向望去，外有金山一座，閃閃發(fā)光，光彩奪目。金山上人山人海，奇怪的是大家舉著挖掘工具，一動不動。此時微風(fēng)拂面，墨香入鼻。再回頭，身后原是詩集一本。定睛一看，書名為《太陽升起的地方》。書旁有筆墨紙硯，正欲舉筆，月光褪去，金山似海市蜃樓，色彩斑斕，人影俱無。

朦朦朧朧間，空中橫幅飛舞，寒氣逼人。我努力張大嘴想呼喊，腦海卻一片空白，三個字就是說不出來。踢踢腿，原來并無鐵鐐，活動活動筋骨，原來并無手銬。于是小心把詩集揣入懷中，隨意走走。不多時，見有一園，二人圍桌暢飲，指手畫腳，詩酒應(yīng)和。心向往之，開口說：“愿與諸君共飲，不知是否唐突？”瘦高者卻黑著臉道：“指控屬實否？”我回答道：“無名公案，今已了結(jié)。”搖羽扇的胖子笑道：“既已了結(jié)，不可反復(fù)。”惴惴然不敢入座，恰月光被烏云遮擋，于是亂吟一句：“黑云壓月酒尚半”。未見二人唱和，遂自接下句“白日走路夢未醒”。此時晨曦照園，心內(nèi)雪白，離園而去。

不多時日光越發(fā)強烈，竟覺上衣累贅，于是隨風(fēng)拋去，上衣竟愈變愈大，鼓起如葫蘆。如此奇觀，豈能錯過，摸褲兜，一無所有。看葫蘆，上雕四字，正是：回頭是岸。詩集掉落于草叢，有二三蟋蟀跳上，其聲悠悠。撲蟋蟀，被引至一妙處，珠寶滿屋，屋內(nèi)一方桌，桌上正是法庭所見詞典。按目錄尋到“路”字，親切撫摸，覺詞典中所有詞匯紛紛飛來，入心即化，為一涓涓細流，溪旁有竹，樸素清新，所處之境，俱無彩色，古樸大方。正心內(nèi)陶醉，聽醒木聲響，額上印月牙的包公凌空判道：“子虛烏有，指控失實，回爾去處！”于是溪流化作光芒萬道回歸詞典，空中葫蘆落地。撿起葫蘆觀摩，彼時園中二人出現(xiàn)，不由分說，強拉我回到紅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