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班上的同學都喜歡晨跑，春夏秋冬一天不拉，鍛煉是每個警校學生必須的任務。

    學校在瀘州著名的鐘鼓樓旁，寬大的操場，清新的空氣，未來的警官們悄無聲息的沿著操場一圈圈地跑著，故事就在這跑步中開始了。

（二）

1978年冬季，早上六點，天色模糊，有霧，聽不到一點聲音，稍遠一點就看不到人，不知有多少同學在跑步。

他到了操場，慢跑了兩圈，開始快跑。剛提速，迎面突然來了個快跑的，和他撞個滿懷。

（三）

他的手本能地伸出，兩只手摁在了她的胸上。

她叫了一聲。

朦朧的霧中，她看到了她的臉，也聽到了她的驚恐的聲音。她叫倩，和他同班、同桌。

（四）

從那天起，他不敢看她的臉，不敢跟她說話，不敢跟她同行。羞愧、不安、恐懼充斥了他的心。

他覺得自己好卑鄙。

他無法上課，無法聽到老師的聲音，什么治安學、偵查學、社會學、公安管理學等等課程，他都像在坐飛機。成績極速下降。

（五）

看到他神不守舍的樣子，看到他蒼白的臉，看到他學習成績從班上第一滑到倒數第一，她心里好痛。她明白其中的原因，她想安慰他，卻無法說出口。

學校向他提出了警告---他已經淪為全年級倒數第一了。

（六）

他無法集中精力，無法正確地做作業和訓練。腦海里反復出現的是他和她相撞的那一刻，是她驚恐的聲音。

他想擺脫這種困擾，每天上課他就不停地在草稿紙上畫畫。畫操場，畫晨霧，畫飄揚著的樹葉，畫女孩的頭像，

第二年暑假，他被“勸其退學”了。

（七）

窮苦的家庭需要掙錢，他進了火柴廠，每天的工作就是粘火柴盒。

他按照火柴的大小，畫了一張有著操場、晨霧、飄揚的樹枝、女孩頭像的圖案，貼在了火柴上。

那是一張清新的火柴商標圖案，優雅、青澀但真情萬分。

這圖案被采用了。

他成了火柴廠的設計師。

他設計的商標永遠都是操場、晨霧、畫飄著的樹葉，女孩的頭像。

（八）

三年過去了，他設計的無數種操場、晨霧、畫飄著的樹葉，女孩的頭像的火柴商標已經成了系列，成了精品。

但是他只能設計這個，他無法設計其它的商標圖案。

又過了三年，瀘州火柴，這個用蠟來做火柴桿的火柴在商品經濟中被擠掉了。

他失去了工作。

成天，他就坐在家門口，癡癡地望著天空，望著飄揚的樹葉，望著自己設計的火柴盒商標圖案。母親叫他，他聽不見；父親叫他，他聽不見。

（九）

她畢業了，當了一名警官。從她與他相撞的那天起，她就覺得她是他的。

 她的身體被他觸摸到了，就該屬于他。她不可能去和另一個男性有任何親密的接觸，因為她已經和他有過了。不管是不是有意，事實就是她已經和他有過了。

她一直關注著他，知道他的一切。

（十）

周末，清晨，有點霧，太陽劃破薄霧照耀在他的身上。

他依舊坐在家門口，癡癡地望著天空，望著飄揚的樹葉，望著自己設計的火柴盒商標圖案。

她出現在他的面前，把她搜集的他設計的所有商標圖案做成了一個精致的畫冊。她把畫冊和一束鮮花捧在他胸前，微笑著，要送給他。

他迷惘地看著她，弄不明白為什么一個英姿瀟灑的女警官會把一本畫冊和一束鮮花送給自己，他呆呆地望著，不敢動。

她說：“我是倩，我是倩啊！瀘州警校、鐘鼓樓，記得嗎？”

他依然迷惘地望著她，他腦海里完全沒有了她的映像。

他記不起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