瀘縣尋龍記

曾佐然

“千年古縣”瀘縣境內溪河眾多，九曲河、馬溪河、龍溪河、瀨溪河等河流縱貫全縣。因此，瀘縣古橋密布，不少古橋皆雕有石龍，是中國龍橋之鄉。《麟會橋碑記》記載：“三代（宋元明）以前至大清而后，上下河溪皆有橋也，而獨于天下……”在瀘縣，保存至今的龍橋有179座之多，納入全國重點文物保護名錄的就有47座。著名建筑學家羅哲文說，一縣之中，能有如此多的龍橋，數量之多，藝術之精湛，保存之完好，不僅在巴蜀地區，就是在全國也是絕無僅有，堪稱古橋建筑之一大奇觀。

爬山涉水尋訪一群“龍”
   尋蹤之旅第一站是石橋鎮橋底下橋。雖然張云飛不止一次拍攝龍橋，但隨著時間流逝，交通、建筑環境的改變，一時之間還不能確定龍橋的具體位置，只好詢問路人。
   好不容易問到路，看到溪河正在打造防洪工程。“遭了，千萬不要挖了。”張云飛十分焦急。我們急急趕赴現場，還好，橋被整體提升，橫跨在河上，煥發出生機。橋底下橋上面有三龍，是省級文物保護單位。河道整治，將成為石橋居民休閑場所，橋底下橋便成為一道風景。
   尋找秦家河壩村的高橋，費了很多周折。由于鄉村村道建設，導航都起不了作用。好不容易找到高橋，高橋果然是高橋，沒讓我們失望。上有二龍、一獅、一象，在陽光的照射下栩栩如生，各得其神，各得其妙。
   在奇峰鎮尋訪的鐵壚灘橋是一座12墩13孔石質平板橋，橫跨于鐵石溪上，雕刻有5條龍。龍頭短吻斜口，口微張，露牙、舌、凸鼻。龍尾更是奇特，有的呈縱向曲狀，有的呈平面盤狀，其雕刻手法粗獷簡潔。正當拍攝之時，突然下起了暴雨。我們只好到附近農家躲雨，65歲的劉仕華夫婦熱情地接待我們。他告訴我們，這座橋修建時間久遠，他爺爺的爺爺時代就有了。上世紀60年代，在橋上面不遠處修建了煉鐵爐，后來就把這座橋叫鐵壚灘橋，這條河就叫鐵水溪。
   “其它地方龍橋都損壞嚴重，為什么鐵壚灘橋保存下來呢？”我們詢問。劉仕華給我們講了一個故事。“破四舊”時，要把鐵壚灘橋的龍頭打掉，讓村上組織石匠打。當時七一村的唐石匠是石匠的領頭兒，村上叫他動手打龍頭，唐石匠不想破壞龍雕，更不愿意留下罵名。唐石匠心里拿定主意，拿起打了幾下，就雙手抱著肚子，汗水直冒、渾身發抖。大家以為他觸犯了龍神，受到懲罰，只好把他送回家。龍頭沒有人敢打了，鐵壚灘橋得以保存下來。
   雨稍小一點，我們繼續尋找,等我們尋找完奇峰12座龍橋時，已經筋疲力盡,回到家我就病倒了。在嘉明鎮尋訪黃桷樹橋時，張云飛一個跟斗摔下去，把我們嚇壞了。事后，他說當兵時腿曾負過傷，安了鋼釘，最近隱隱作痛，本想告訴大家，就怕我們知道后，不和他一起拍攝龍橋了。張云飛身負十幾斤重的攝像器材，長期行走荒郊野外超負荷拍攝,不禁讓人感嘆：知我者謂我心憂，不知者謂我何求？
             “龍”隱鄉野保護任重道遠
   龍橋尋訪之旅越來越深入，讓我常常感嘆，有時候命運就像一扇門，在親手推開門前，誰也不知道它背后有怎樣的一個世界。
   我們趕到鴻雁橋時，被現場震驚了，竹子、樹木、水葫蘆等越過了橋面，堵塞了橋洞，幾個村民正在河中清除堵塞物。村民們告訴我們，漲水淹沒了橋，大量漂浮物從上游漂來，威脅著橋的安全。唯一幸存的龍頭被雜物遮蓋了，要想清除干凈，總得到下午去了。讓我們記住保護龍橋的村民們，他們是福集鎮魚目村7組組長蘭世彬，68歲的張大吉，65歲的張焱希，63歲月周忠明。
   “每年一漲水，都要堵，咋才能解決呢？”張云飛提出一個令人擔憂的問題。鴻雁橋是一個讓人心碎的橋，2015年在一場洪水中倒塌，2017年重新修葺。如今的鴻雁橋就只剩下一個殘破的龍頭，兩個龍尾，一個鴨尾。張云飛拍攝的鴻雁橋就成了歷史舊片了。
   云龍鎮黨委書記詹定敏說，現在鎮上為每條河配備了環保巡察員，他們負責龍橋安全,這在拍攝金罡橋時得到證實。在金罡橋，小橋流水、竹林人家的畫面呈現在我們面前。張云飛說，他多次拍攝金罡橋，這次來是最美的一次。原來，村上的巡察員夫婦把橋周邊環境清理了，就連龍頭都沖洗得干干凈凈。聞聽我們拍攝龍橋，兩位村民主動給我們帶路，講解他們所了解的情況。現在，大家都有了保護龍橋的意識。
   “瀘縣龍橋數量眾多，散落于全縣各地，保護的難度太大了。”瀘縣文物局干部徐朝綱說。7月13日，他們得到報告，由于河水上漲，玉蟾街道神龍村舊橋被淹沒，村民們為了通行，在橋上砌磚。按照文物保護法不允許這樣做，但村民們又要通行，這是一個兩難的事情。
   為了通行，在龍橋上加建橋上橋的不在少數。云龍鎮的村民們在小龍橋建了2米多高水泥平板橋，龍頭成了新橋墩基礎。瀘縣最長的龍橋石鴨灘橋在2012年那場洪災中被沖毀得無影無蹤，現在被一座鋼筋水泥橋所取代。太伏鎮伏龍村的玉帶橋，新修公路橋取代后，再沒有人從上面行走。牛灘鎮橫江村的高橋更是無人問津，落寞地躺在一片叢林當中。還有的直接拆除龍橋，打成片石建設新的公路，奇峰鎮甘橋就是這樣消失的。
   交通功能失去后，又沒有及時維修，龍橋只能在風雨中自生自滅。

真實記錄為子孫留下鄉愁
  當我們歷經千辛萬苦拍攝下這些龍橋時，心中的疑問越來越多。無論100多米的橋，還是只有1米長的橋，為什么通通都雕刻有龍的形象？不僅如此，雕刻的龍，也是形態各異，獨具特色。同一座橋上，不僅僅有龍，還有獅子、象、麒麟、魚、鴨、雁等。
   拍攝的這些橋中以龍腦橋最為著名。龍腦橋位于瀘縣縣城北郊九曲河上，為瀘州至隆昌的古驛道所經之地，修建于明代早期的洪武年間，距今有600多年的歷史，乾隆四十三年，“欽命永寧道瀘州以北九十華里九曲河龍腦橋加以保護”。橋長54米，12個橋墩13個孔，中間八個橋墩分別雕刻了麒麟、青師、四條龍、白象四種瑞獸，“麒麟兩岸守護，大象河邊暢飲，青獅橋上怒吼，龍王攜龍遨游”，景象甚為壯觀。龍腦橋厚重的歷史與雕刻的藝術性、結構的科學性完美結合，全國罕見。有專家評價龍腦橋是一座可以和盧溝橋和趙州橋相媲美的中國古代橋梁，也有專家認為龍腦橋可能是瀘縣龍橋群誕生的發端。
   “這些都要需要專家學者去考究，我的愿望就是真實地記錄下這些祖先留下的寶貝。”張云飛拍攝龍橋十多年，積累豐富的相片。他希望有機會印刷成冊，為子孫后代留下最全的龍橋。目前，有了導航定位，只要點開手機，一幅龍橋圖就如燦爛的星辰點綴在瀘縣大地，不再需要找人帶路就可以輕易找到龍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