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街邊高高掛起大紅燈籠和一張張招財納福的年畫,任由商販們扯起嗓子大吵大賣;當禮花、鞭炮聲零星地點綴著又一個春夏秋冬的末梢時,我知道,年距離我們已經越來越近了。年,年年如是,然而對年的感悟,卻又年年不同。
兒時,正遇大災荒后生產生活都還沒能恢復元氣,溫飽難保的年月。歲月的滄桑,經濟的蕭條,生活的酸澀,成為兒時記憶中揮之不去的陰影。那時能有野菜雜糧填飽肚皮,就已經是相當不錯的境遇了,其它就只能是奢望著空想——望梅止渴、畫餅充饑。但每到過年,父母親總還能想方設法讓我們吃上三兩頓飽飽的白米干飯外帶幾片封藏日久的老臘肉;母親更是熬更守夜、東拼西湊也得給我們幾姊妹至少每人添置一雙麻繩納底碎布鑲嵌的布鞋;長輩們從來深藏不露的鵝板兒糖(當時的水果糖),在我們一叩三拜的虔誠中,慢慢變成我們的囊中之物……那感覺,催生出我們對年有一種特別的企盼。一到年末,完全是扳著指頭一遍又一遍的算啦。
當年少識得愁滋味時,恰好一陣改革的春風拂過大地,告別饑餓,進入溫飽。此時,父母放眼未來,望子成龍、盼女成鳳之心,如芝麻開花節節高漲。在“黃荊棍兒下出好人”的思想下,父母苦口婆心略帶脅迫的口吻中,我們成天埋在書山題海中穿來跑去。對年,少了幾分熱情,多了一份壓力和隱憂,因為一個年一個年過后,難免都要去面對小考、中考、高考,而每一次“考”,幾乎都關乎命運的抉擇。
混著人群擠過獨木橋,總算可以長長的踹口氣伸個懶腰。然而在高樓林立的城市之中忙忙乎奔波,一晃就穿過“而立”到了“不惑”之年。其間,愛情、婚姻、家庭、事業湊成生活的全部。此時,上有老下有小,平時忙于工作、應酬,對父母、長輩來不及照顧、孝敬,這大過年的總該表示表示吧,不然,心,咋得以靜好?對孩子,早已經不是一雙布鞋就可以輕易將就打發的呀,畢竟時代在不斷發展進步,再咋也得意思意思,與時俱進。不然,就顯得“摳門”和“OUT”了。
還有就是一系列的親朋聚會、好友宴請、酒局牌場,最終都濃縮到一個“錢”字,由人民幣詮釋。而如今,市場競爭激烈,錢也不是想象中的好掙。過去在父母庇護下的無憂無慮、安逸閑適早沒了蹤影,取而代之的是對年的一種“惶恐”——倒貼在門上的“福”還沒褪盡鮮紅的顏色,咋一不小心就又到過年了吶?!
年,年年過,不得不過。如今雖然不再是“紅蘿卜咪咪甜,看到看到要過年,娃兒要吃肉,大人沒得錢”的尷尬境遇,但每到這個時候,心里總還是有些不踏實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