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到歲末年初,我不禁想起了兒時的情景:晴朗的日子里,大街上、院壩里、房頂上,只要是能曬到太陽的地方,都是放在凳子上面的大小簸箕,簸箕里裝的是做粑絲糖的苕絲。
四十年前,市面上的任何物資都很奇缺,但過年總得要有一點喜慶的氣氛吧。于是,在有年的歲末,母親重拾起了還在娘家時學到的技藝---做粑絲糖。
寫到這里,兒時的記憶又重現腦海。
做粑絲糖的原料有紅苕、花生、芝麻、生麻糖、白糖、豬油。具體流程如下:
把紅心苕洗凈去皮,用甑子蒸,倒在盆里搗茸,加入一定量的酒米粉揉和均勻,做成長條形,放在簸箕里攤晾。待冷過心后再切成薄片,又把薄片切成細絲均勻地灑在簸箕里,拿在室外晾曬,曬干后裝袋待用。這是做糖最耗時的一道工序,一般情況需要多人共同完成。
開始做糖的時候,將粗河沙放在鍋里炒熱,再把紅苕絲放入鐵鍋與河沙一起文火翻炒,待苕絲開始逐漸膨脹后熄火再翻炒會兒,用篩子將苕絲篩出,放在一旁待用。
把花生米放到鐵鍋里與粗河沙一起小火翻炒,聞到香味后熄火再炒會兒,用篩子將花生米篩出,搓去衣子,簸出雜質,稍加搗碎待用。
將鐵鍋洗凈,放入一定量的豬油、白糖熬化,加生麻糖,文火,用鍋鏟不斷攪動。待生麻糖全部融化后,熄火,用鍋鏟將鍋里的溶液鏟一鏟出來在空中觀察,如果溢出的溶液呈絲狀,就可將苕絲、花生米放入鍋里,用鍋鏟攪勻。
灶旁鋪好案板,在板上的糖箱里均勻撒上炒過的芝麻,將鍋里的熬好的糖鏟到抹過熟采油的筲箕里,迅速倒入旁邊案板上糖箱,用刷過熟菜油的木滾迅速碾勻壓實,不留死角。冷卻一陣后用一塊與糖箱內徑一樣長的木板條壓住糖,用刀將箱里的糖等分成幾塊,撤去糖箱,用刀將長方形的粑絲糖切成1.5公分左右的塊,10塊一組,迅速用紙包封(免得受潮糖散),整個流程就完了。
母親能在枕頭帕上繡花,會做鞋,特別會做嬰兒鞋和雞婆鞋,沒想到母親還會做粑絲糖,此前我還沒有聽說過粑絲糖。
母親第一次在家里做糖時,可以說是悄悄咪咪的,她先關好了房門,我和姐姐打幫手。但香氣是關不住的,我在屋里聽到左鄰右舍大聲說話的聲音:“哪里在熬糖啊?弄香的!”
待糖做好后,母子三人首先將切碎的糖分享了,那真是吃在嘴里,甜在心頭。母親也將糖拿了些出去與大家分享,大家都夸母親的手藝。在那個物質極度貧乏的年代,大家每天能填飽肚子就不錯了,誰還有心思去做糖?我自認為:母親應該是小鎮上民間第一個做粑絲糖的。
漸漸地,物質生活有了一定的好轉,人們開始有了稍高的追求。時令進入冬季以后,母親儼然成了全鎮最忙的人,東家請,西家喊,
就連自家要做的糖都只能擠時間了,但母親的忙卻為我們家在鎮上長了臉。
后來,做糖這個本沒有多少技術含量的手工活被越來越多的人所掌握。在冬日的暖陽下,小鎮的大街小巷便出現了越來越多的簸箕,從街上經過,到處都飄著糖的香味。
隨著物質生活的日益豐富,小鎮上做糖的人便愈來愈少了。時下,大約只有兩三專業做糖的人在過年前還在做粑絲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