堰塞湖情結/杜名芬[四川瀘州市]
作者：杜名芬來源：瀘州作家網時間：2009-10-19
2008年5.12汶川大地震已經過去一年了，記得大地震發生那一刻，我正乘坐在由瀘州開往富順縣的大客車上，是去富順看望哥嫂。
中午一點半鐘客車始發瀘州，上車不久我就在搖晃中睡著了，兩點半客車在隆昌中途下客我才醒來，當客車再次駛出隆昌站我又睡著了。我很幸運地躲過了大地震發生那一刻，因為汽車一直在搖晃之中，對兩點二十八分發生的事情，我什么也不知，什么也不曉。
下午三點半鐘客車到達富順縣，停靠在西門大轉盤附近，我和老伴急速下車換乘人力三輪。還未上車，三輪車師傅看見我們若無其事的樣子就向我們大講起來:“剛才發生大地震你們曉不曉得？”
我一驚，忙問：“啥時候，啥地方？”
三輪車師傅說：“就在兩點半鐘，那陣仗我還從來沒遇見過，滿街房子都在搖晃，遍街都是人，喊的喊，叫的叫，好嚇人喲！”
我的心立刻沉重起來，這怎么會呢？我來川南地區幾十年了，從來沒有發生過如此強烈的地震，更沒有聽說過這里屬地震帶，就是周邊地區發生地震也不會波及得這么厲害，我揣測一定是哪里發生了大地震！
三輪車過了一條街又來到一條街，沿著街道看見兩旁好多店鋪里都在開著電視機收看地震消息，人們也在三五成群地擺談議論。我十分關注地尖起耳朵聽，可什么也聽不清，這時三輪車師傅才說：“地震好像是發生在汶川！”
“汶川！”我的心更加緊縮起來。汶川！怎么會又是汶川呢！那里是我四十多年前去過的地方，經過的地方，難忘的地方啊！
到了哥嫂家里，客廳里電視機也開著，我們只是寒暄了幾句就都圍坐在了電視機旁。我不敢開腔，因為我的心一直在顫抖，四十多年前的那次松潘之行，給我留下了太多的驚嚇和恐懼，提起松潘的“海子”，至今都讓我不寒而栗，我怎么愿意再去目睹這次地震帶來的災難和慘烈啊！
那還是在四十七年前，當時我還是一個年輕姑娘，工作在馬爾康阿壩州人民銀行。一九六一年元旦剛過，我們州委“整風整社工作組”一行七人開赴松潘縣協助當地政府開展整風整社工作，工作組的人員都是由州屬機關單位抽調組成。在松潘工作半年之后，正值高原夏季春暖花開時節，工作組完成任務，工作組就此結束了。
工作組長姓胡，三十多歲，家有妻兒，早已歸心似箭，當接到工作組撤回的通知，他們似乎連半天也不愿多停留。一是想回家，更主要的是擔心州委要工作組原地留下來不再返回原單位，因為這種事情曾經有過，對他們已是經驗之談，而我什么也不懂，在外呆久了，叫回家自然也高興。
一九六一年正是三年自然災害關鍵一年，糧食欠收，副食品奇缺，糖果糕點街上幾乎沒有供應。松潘縣委聽說工作組要走，特指示縣糖果廠專門為工作組的同志每人定做兩個泡油的糖餅，算是最珍貴的禮物。
這一次回去我們是取道茂汶轉成阿公路搭乘客車返回馬爾康，從松潘到茂汶這段路不通汽車，且必須徒步走過“海子”。
離開松潘這天也是一個晴好的天氣，目的地是到達“海子”前面的一個小鎮，這段路連馬車也不通，只能騎馬。早飯后，組長叫人安排一批馬一人一匹馬除我們外，另有幾匹馬用來馱運行李。我是第一次騎馬，開始心里有些畏懼，當我騎上馬背，拉好韁繩，讓馬兒慢走幾步過后，突突的心跳就漸漸平靜下來，方知騎馬也不過就是如此而已。當天到達小鎮，天色已近旁晚時分。
吃罷晚飯大家坐在一起聊天，忽然有人把話題轉向明天過 "海子"的事，說起過 "海子"大家就沉默了。半晌，胡組長才站起來風趣地說:"我建議把糖餅子吃了，要是明天過不去掉進 "海子"，那糖餅子不可惜了？死也要死個飽鬼。也許這話還真有道理，大家又活躍起來，紛紛拿出糖餅子咀爵，果然味道真不一般，我舍不得，只吃了半個，剩下的便悄悄包好留下來。
要過“海子"了，第二天一大早的我們就起了床。從小鎮到"海子”的路不遠，但這段路連馬也不能行走，只能靠我們徒步。
來到 "海子"邊，眼前是一潭深藍、平靜，方圓僅幾百米寬的湖水，湖水平靜得沒有一絲波紋，好象一面巨大的鏡子，而流進流出"海子"的水則能聽見嘩嘩的流水聲。"海子"深不可測，它四面環山，對面是懸崖，我們要經過的這一面約有十多米寬又是流沙石，也是過"海子"唯一的一條路，而流沙石幾乎每天都有可能從山頂往下滑，沙石層面根本沒有路，只是過往的人踏出一些腳印而已。"海子"呀，"海子"，你其讓人望而生畏，毛骨悚然！
當地藏民來當向導并運送行李，他們先派人探路，然后背上行李一個一個地來回走過之后男同志才一個一個地走過去，工作組只剩下我和另一個藏族女同志了。我明白在這生死關頭，走也得走，不走也得走，只有朝前走才有希望，才可能勝利，何況路已經讓前面的同志踏出來了。其實起步的當兒我腦子里全是一片空白，什么也不去想，也不敢往下看，眼晴死死地盯著腳下一步一步踏實地往前走，在這一面牽著手送，那一面拉著手接的幫助下，我終于勝利地走過了"海子"。而那位藏族女同志則一個人跟在我后面，當走到路中間一方大石頭前不敢動了，兩手死死抱住大石頭，兩只腳懸在空間，下面就是萬丈深淵，我們走過來的人都為她捏著一把汗，心都提到嗓子眼，還是藏族響導慢慢移著腳過去才解救了她。
過了"海子"，大家心情才慢慢恢復過來，因為經過了一場生與死的較量，都為自己慶幸。在馬車上，馬車夫給我們講起了"海子"。很早以前 "海子"是一個山谷里的村莊，民國22 年，即1933年松潘大地震時，整個村莊沉陷下去，河水流了一個月才把它填滿，如今 "海子"對面的山丘就是當年的山顛，“海子”到底有多深沒有人說得準，上面每年都有人來測量，300米、400米、500米都沒準。凡是經過“海子”掉進去的人和財、物不計其數，從沒有人爬起來過，所以有人說走 "海子"猶如過鬼門關。
松潘大地震距今整整七十五年了，一個花甲輪回都早已過去，當年能生還的人想來如今至少也應該是曾祖父母了吧！他們當年的傷痛也許隨著時間的流逝早已撫平，然而這次汶川大地震留給人們的傷痛又會經歷多少年后才能撫平啊！
天天的新聞，天天的消息，時刻讓人牽掛，尤其是唐家山堰塞湖的爆破、挖掘、排水，更讓人揪心，如果唐家山堰塞湖一旦潰壩，傾瀉而下的洪水將會吞噬多少良田、村莊、城鎮，乃至多少人的生命。這個時候再一次讓我回想起一九六一年經過的松潘“海子”。如果當年的松潘大地震形成的堰塞湖能有人去排險搶險，也許就不會存留下今天的“海子”了。歷史留下的悲哀，中國共產黨人決不會再去重演。今天，以人為本的宗旨，凝聚著全國人民的力量，以解放軍為首的救援部隊，譜寫了多少可歌可泣的英雄詩篇。當唐家山堰塞湖成功引流那一刻，不僅沿江兩岸的人民在歡呼雀躍，全國人民同樣在歡呼雀躍，因為它顯示的是中國人民抗擊自然災害的力量，中國共產黨的偉大。
一九三三年松潘大地震存留下來的“海子”已成過去，聽說如今已經修建了公路成為旅游的一個景點。我想它同時也在告訴人們，大地震造成的堰塞湖悲劇決不可能再重演，也是在讓人們記住應該去珍惜新中國世紀和諧幸福的今天。
2009.4.20于瀘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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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杜名芬 ，女 ，漢族 ，重慶市人。 銀行退休職工， 經濟師職稱， 四川省作協會員 ，曾編撰投拍電視短劇兩部， 出版長篇小說“銀行的女兒”、“她不想離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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