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楊雪)
川黔交界處的水口,是古藺縣的一個古鎮,與貴州茅臺隔赤水河而望。作為川黔鹽馬古道的重要節點,歷史上的水口有過太多繁盛的記載和輝煌。明嘉慶年間建鎮前,曾以彝苗民族聚居為主,建鎮后,隨著漢民族遷入、融合,最終形成以漢民族為主的多民族聚居區,漢民族先進文化和先進生產力的傳入和影響,在短期內,使水口商貿繁榮、人丁興旺,種養殖業迅速發展。山青水秀、物產豐饒的水口,逐漸成為以釀酒業聞名中外的茅臺的后花園。
我到水口,正逢雨天,夏雨的降臨,驅散了驕陽和酷熱,讓我心靈清清爽爽、精氣神十足。來不及放下旅行包,我們驅車到兩江溝,煙雨迷蒙中,轟鳴的瀑布墜入深潭的聲浪遠遠貫入我們雙耳,站在觀瀑亭上,看兩百米高低落差的瀑布,氣勢恢宏,確有震人心魄之感。四圍青山幽靜,只有流水和長瀑的聲音,仿佛千萬馬群奔騰不息的聲音,將我們的思緒和聯想凝固、靜止,清新如怡的空氣讓我們深深呼吸,靜潔的雨水落在我們頭上和臉上,有種滑膩舒適的感覺,森林的密茂,水質的清澈,使原生態的兩江溝瀑布,讓我們久久盤桓不愿離去。
入夜,喝了不少當地自產楊梅酒的我倒在鎮上一家私人旅館的床上,沉沉睡去。第二天一早醒來,雨根本沒有停的意思,按事前安排,我們冒雨前往離鎮不遠的柏臘村參觀,確切說,是去看村里的萬畝野生楊梅。到達柏臘村,在與野生楊梅樹親密接觸的時候,我確實驚呆了。我先前的懷疑,被滿山滿坡的楊梅樹洗滌了,我相信我見到的,是如此真切。仿佛水墨畫一般的楊梅林,綿延十數余里,遠看,猶如墨綠色的森林,近瞧,高低不同,錯落有致的野生楊梅林,讓人怦然心動。樹大者,有千年壽命,樹小者也有幾十上百年樹齡,無論樹大樹小,樹枝上掛滿了腥紅的楊梅果,而通往梅林的每一條路徑,落滿了熟透的楊梅,讓人不忍踩踏,憑端生出一絲哀愁。盡管在雨中,樹的主人仍舊挑遠樹上熟透烏紅的楊梅果,讓我們盡情品嘗。水口的楊梅,酸甜可口,味正汁濃,屬于典型的原生態果品。據《本草綱目》載:楊梅“可止渴,和五臟,能滌腸胃,除煩憒惡氣”,可見,多食野生楊梅的妙處。有果中瑪瑙之稱的楊梅除鮮食外,還可以泡制楊梅酒,楊梅酒初飲醇和,但后勁大,每日少飲,具有舒筋活血、延年益壽的功效。今年,柏臘村成立了楊梅合作專業社,隨著市場的不斷開拓和需求,村民的收入也在不斷增加。在雨中的梅林里,與主人邊走邊品邊敘,其樂融融,真是人生的一大快事啊。
盡管我由懷疑到釋然,到心生愛憐,直至有在此落戶,與楊梅林廝守的念想,但這念想恐怕此生純屬非分。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十里長安街,沒有不散的宴席”,大概也就是這意思吧。細雨中,與主人離別時,我轉身面向水墨色的無盡的楊梅林,一份思念便留在了記憶深處,久久揮之不去。
雨已經下了兩天,依舊在下,仿佛考驗我的耐心,抑或考驗我對水口感情的深淺度。而我對夏天的雨,有種說不出的感情。今次在水口的雨中行走,大約也是一種緣,這種緣至少是六百年的緣吧。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在整個夏天,水口連續下兩天雨水的日子也不多吧。我相信這種緣分,是因為與我下面的行程有關。因為下雨,當地主人建議就不去碧云寺了,而我對當地佛教文化頗感興趣,便說,不想去的就不去,而我一定要去看看。午餐時,我不敢飲酒,雖然我對當地產的楊梅酒喜愛有加,主人說啥意思?我說我要進山門拜望佛祖。眾人覺我說話有點玄,也就不勸。餐畢,沿泥濘道上碧云寺,朝拜山門的人絡繹不絕。原來昨天是觀音世主的生日,方圓百里,川黔交界地,廟門幾何,乃碧云寺名聲最響亮。史料記載,明嘉慶建鎮之時,便在碧云山上建廟。這碧云山,乃水口壩中央兀然挺立的一座山峰,在此山建廟,確有其獨到的眼光,幾百年來,碧云寺的香火不斷,也可看出碧云寺承載了當地四方善男信女的樸素愿望。這種愿望延續了幾百年,在清明繁盛的年代,還將延續下去。我上得碧云寺,不是對寺廟建筑、石刻、年代等感興趣,而是發現碧云寺的包容性,讓人驚訝不已。佛教文化、道教文化、民間傳說文化在此相融共生,供人朝拜。不大的碧云寺,山腳和山腰是佛教進香朝拜的場所,山頂則是道教和民間傳說供奉的神圣之地。據說,建廟之初,就考慮到了當地民眾的習俗和愿景,才有此多種寺廟文化和當地民間傳說和諧共生的場景,幾百年來,此種包容性,深得川黔民眾的贊許和熱愛,而碧云寺的輝煌,一直在川黔交界處閃爍在民眾心間。我無意拔高碧云寺,我只是想說,教義之間和民間傳說有時共通,但更多是互相排斥的,而在此的包容性,促進了他們之間思想文化內涵的融合提升,又不損傷各自的特性和價值,這種和諧的催生總是益大于弊,這使我想到當下處于四川偏遠的水口為了走出自身發展、造福于民的獨特之道,結合自身生態環境優良的優勢,主動提出對接貴州茅臺,爭做且做好“國酒茅臺”后花園這篇大文章,這種當代的包容性,與幾百年前碧云寺的包容性有著相同之處,當代水口人的氣魄、胸襟、思維、眼光,令我佩服和喜愛,走水口,收益多多,是為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