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十年,就如一場夢境
登上玉蟾山,我才想起那是十年前的一樁往事。
滿滿一車,年青,熱情,如出籠的喜鵲。登高遠望,談笑嬉戲,壯志凌云。。。
當我才想起這些段落他們就飛了,我想在路旁努力尋找這些影子,可最終一無所獲。也許那些像蟾一樣的石頭會告訴我,可上面并沒有我們的名字。那年的樟樹苗已長成大樹,落葉在微風中飄飛,它已記不清當年的模樣。
我在寂寂的山中一遍遍得找,那曾經走過的,坐過的,看過的,陌生人的腳印早已把他們淹沒。我再也尋不到那個曾經的自己。他已然被葬在香樟樹下,隨著風嵐流入枝條,伸入天空。
十年,就如一場夢境。
二,無字之塔
塔林并不要任何文字來詮釋曾經的生命。
方形的,圓形的,高的,低的,都坐落在山腰的土丘里。沒有人告訴我他們是誰?生于何年,卒于何年,埋于石中的骨灰是否佛化成了舍利?我不能用塵世爭名奪利的手去觸摸它,擦一擦眼睛,唯有用心靈去丈量。
他們的生命在此終結,集一捧柴焚化成灰燼。木魚,銅鑼,青燈,佛像跟隨誦經的禪語飄入天堂。白云隨即飄過,清空萬里。
只不過,白云和塔林成了俗世里那無關痛癢的一處風景。
三,佛像與彩條
幾十尊佛像羅列層疊在蟾山的石壁上,幾柱清香燃了起來。
半醉半醒的男人和女人,半癡半傻的老人和孩子,弓著腰朝天深鞠。漫天的白煙微微傾斜,賣香火的鋪子熱鬧非凡。
“來這就是為了燒香”,
“不要得罪了菩薩”。
這種話真讓人害怕,沒有信仰的人們真可怕。
四,金鰲峰
金鰲峰有亭,可俯視縣城,鳥瞰大地。
我站在山峰頂,順坡而下的是滿山的羅漢石像。循著石階一步一叩,漫山的樟樹,還有林間的小鳥都是那樣舒展和自在。
登上金鰲峰,云霧就在身旁。隔著幾層遠的樓頂和廣告牌離我很遠很遠。那些我每天都穿行在其間的街道,小食攤,路燈,我和你們遙遙的招手。只不過是這些,原來都可以遠離的就遠離吧,這讓我把自己看得更真切。九曲河以及河畔轟隆隆行駛的工程車卷起漫天的煙塵,我看不見,我把自己放在一個更高的點來俯視我平常所擁有的一切,金鰲峰把我托得很高。半山腰供奉的神佛還有那些極像金蟾的石頭,告訴我,生命還有另一種存在的可能。
在金鰲峰,我看清了自己。在密密麻麻的樓宇間還原眾生的那個點。
五.不是迷途
當然這不是迷途,只是選擇太多。我不知道到遠方的路有多少條,也不知道哪條路上有我所鐘情的風景。每一條都有可能,每一條都充滿誘惑。上帝啊,請給我充足的時間和可以反悔的機會吧。可人生并不是一張可以隨意擦掉的鉛筆畫,我只能選擇其中的那一條,去尋找自己希冀的風景。
人生路有許多條,我只能走其中一條。慶幸的是我從沒迷路。
六,我想看到的《流民圖》
我沒有看到玉蟾山中的《流民圖》,只能憑借記憶慢慢回想那個在石頭上刻上《流民圖》的浮雕。蔣兆和就在旁邊用禿頂的腦袋點燃一支香煙,閃爍的眼睛洞悉世間所有艱難、窮困和死亡。
浮雕上是男人,女人,老人,小孩,拖著絕望的病體緩緩走出來。他們是爺爺、父親,丈夫、妻子,在那個戰亂饑荒,野草叢生的地方絕望的倒下,渾濁的稻田里滿是飛舞的蒼蠅。他們牽著我日益平淡甚至驕縱的心在灰色的時光里飛跑。我忘了,忘了那些可叫做爺爺的爺爺,父親的父親的流民。他們早已深埋于地下,成為蔣兆和筆下的浮雕,成為一處閑暇時拍照的背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