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個上班的早晨,城市角落的巷子口,一對老夫妻總是被我當著風景線。
老夫妻是賣早點的。那是一個流動的攤點,就是一臺手推車就能搞定的活兒。生意也算不得生意,就是賣些包子、饅頭、豆漿一類的小東小西,收入不多,基本夠維持老倆口的生活。來客人時,倆人一起忙著招呼。沒生意時,倆人坐下來,緊緊地靠著。尤其這個冬天,也許是女主人的手灶上灶下地忙活,凍壞了。閑下來時,倆人緊貼著坐,老頭兒總是用手去捂著自己女人的手。真是老夫妻呀。我不知道這算不算愛情?
那些年,我們也曾經夢想過愛情。
還在學校混日子的那陣子,看著高年級的兄弟伙男男女女之間紙片飛雪、鴻雁傳情,上學放學時大手牽小手、手手相牽親昧無隙,時不時還笑上兩句。那笑聲,一把就能擠出糖來。我想,那應該是愛情。時不我待,趕緊試著來上一回。太不巧了。用現在的話說就是我喜歡的人早就已經愛上別人了。等我上午把雞毛信送到她手上,下午就被老師告到家里,被打得一地雞毛。早戀,不懂愛情。其它,從那次起,我到是明白了一個道理,愛情也要付出代價的。
參加了工作,好長一斷時間在一個鄉鎮上蹬點推廣農業技術。川黔邊上的一個古鎮,風景不錯,就是人氣差了些。晚上,娛樂項目只有兩樣,一是喝酒,二是看電視。喝酒不好整,天天喝,酒遭得往,但票子和肚子遭不住,只得罷了。看電視更慘,一臺黑白電視機,只能收到三四個頻道。經常看,用我老家的話說,電視都看餿了。也只好干點別的,算去算來就只有看書了。名著、雜志、報紙,甚至我童年時候的連環畫小人書都搬來看了一遍。那本叫《聊齋》的書是我記憶最深刻的。我不喜歡那些神呀鬼呀的描寫,只喜歡那種仙風道谷般的愛情。月黑風高、閃電雷鳴、狂風暴雨,一派毛骨直立的場面,最后總要牽扯出一個美妙的愛情。說實在的,和鬼神相愛也沒什么大不小的,就那么回事兒。偶爾還能在明月松間、林下溪流、飛鳥魚蟲和人神兩界之間走走,云里霧里,翻來轉去,有佳人相伴豈不快活。管它是神是鬼,只要是真情真意,沒有富貴榮華家庭背景三六九等的區別,人就是人,鬼就是鬼,真愛一回有何彷呢?那書讓人看得入神,夢想碰上一回類似的愛情,從此,走夜路都不怕了。
好多年費盡心機走夜路來來往往的,從來沒有偶上過蒲松齡老人家筆下描寫的那種好事兒,到是一晃進入該談婚論娶的年齡了。胡子一大把,口袋撈松,屁股還沒找到落地兒的方向呢,不好說愛情。有好心人介紹,見了三五面,一五得五、五五二十五地算上半圈兒,條件差不多,結了。婚一結,才知道愛情就更無從談起了。房子、孩子、肚子,一連串的事兒一件件地壓上來,喘不得氣呢,都得用現實的票子來比劃,那有心思還夢想著人神兩界地走走喲,罷了罷了。一談起票子,有時感覺那愛情就像在大館子頭猛吃了一口地溝油一樣。不談票子呢,神一般的愛情是肯定做不成的,就只有做鬼了。
最近,從媒體上看到了許多關于愛情的故事,《愛情天梯》《最幸福的夫妻》《最浪漫的事兒》、、、、、、那些年,我們都曾經夢想過愛情,遭遇過愛情,在校園里、在《聊天》里、在戲文里、、、、、、
真的,我不知道那對賣早點的老夫妻面對的是不是愛情。也許他們彼此之間從來都沒有相互說過“愛”這個字眼兒。起早摸黑,推著小車站在巷子口,經晨露早雨、風霜日曬,年復一年,平淡而樸素,沒有此起彼復大起大落,只有相互依偎著度過大半生。大人物有大人物的愛情,小人物有小人物的愛情,只要真誠,彼此相伴、你我相依、簡簡單單地走向明天。用現在街邊五歲小孩兒都在熱談的一個話題問他倆:你幸福嗎?他們的回答肯定是:我幸福!
這就是現實版真正的愛情,比我們那時夢想的《聊齋》一樣的愛情都安逸多了,一切都不功自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