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剛過,那雨便不管不顧地纏綿在樹梢上,草叢里,涼嗖嗖,冷浸浸的。我收拾起夏衣的清涼,翻弄出秋冬毛衣的暖和來。
撫摸著,聞嗅著,感受著它們給予我的溫暖,給予我的厚實,養著眼,潤著心——對這些花型款式齊全的毛線衣物真是愛不釋手啊!
夏秋之交的國慶黃金周,便是我整理它們的時候。每一次整理都像是聞一壇陳年佳釀的醇香,在家里氤氳,像是和老朋友聚會,感受溫暖如春的友情,更像是與自己對話,述說那些編織毛衣時的美麗、安寧、祥和的心境。
女人織毛衣似乎無需過多學習便會了。
小時候,母親那件已經舊得泛白或許還有洞的毛衣,被我和其他小姑娘一起拆掉,笨拙地用自己削的楠竹衣針進行初次編織,那針與線的粗細并不相宜。費了九牛二虎之力,雖然粗鄙,但居然織成。左手食指被無數次戳出血后,脫了一層又一層皮。母親臉上倒笑了——她的女兒在長大。
在學校時,給閨蜜織過一件粉紅色細線毛衣,花型極為復雜,富有立體感。晚上坐在被窩里織,她天天守著我到深夜,一起享受著編織時一針一線的穿行,靜等那大功告成。三個星期后,她穿上了這件合身而漂亮的毛衣。二十多年過去了,每每說起這件事,她還是那樣興奮,那樣歡欣。
幾十年來,為親人、為朋友不知織了多少件毛衣、毛褲、帽子、鞋襪,雖然水平欠佳,付出的辛勤勞動,卻滿足了愛與被愛的愿望,其樂融融。女兒在家時,看我翻出舊毛衣物,她總是東戴戴西摸摸,還故意調侃那些小手套、小圍巾,在大櫥的鏡子前照來照去,鏡外人哈哈大笑,鏡內人也笑。嚴冬的寒冷似乎被擋在了愛心之外,不那么冷了。
編織,對女人而言,她不覺著那是煩悶枯燥的活兒,即使織得食指連心的痛。她花費大量的時間和精力,用她的熱情和耐心,毫無怨言地織啊!織啊!不停地織。織的時候,她臉上布滿了愛的笑意,漂亮而溫柔。
有幾個女人沒有享受過編織的平靜和愉悅呢?
春去秋來,寒來暑往,光陰任苒,曾經的年輕已經不在,恍然間步入中年。
步入中年的女人便開始了另一種編織——用真誠,用愛心,用詩意去編織那呼之欲出的文學美夢,編織那些精神貴族才有的美麗心思。
在這樣的編織里,她心靜如水,她優雅賢淑,她笑看落花。
在這樣的編織里,她如遇白馬王子,款款情深,如花美眷。
在這樣的編織里,她身心舒展,如雄鷹般飛翔,如花兒般盛開。
在這樣的編織里,她忘記了年齡,忘記了生活的煩憂。
編織時,她仍如年輕時編織毛衣一般,一針一線,耐心細致。那些文字仿佛是初生的嫩芽,鮮活而跳躍;又仿佛是入冬的初雪,純潔而瀟灑。文字的彩虹罩在她已有皺紋的額頭上,依然光潔。有一種自信、智慧和愛意在她溫柔的眼眸里,那樣真,那樣善,那樣美,當然還有靈秀,還有明凈。
太陽升起時,她把生活工作打理;入夜,她便在這美麗的心思里編了又編、織了又織——把對生活的熱愛,把內心熊熊燃燒的激情,編織成一篇篇絢麗的華章。文字的芬芳,醉了我,醉了你;文字的燦爛,美了她自己,美了喜愛她的人。
編織美麗的心思,天生與女人結緣——用她那雙纖巧而勤勞的手,用她那顆善良而懂得愛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