涼而綿長的清明雨在陣陣襲來的剪剪風中傾灑在親人墳塋,思親的淚水伴著這雨水汩汩而下。那一方淺淺的墳塋,帶走了生者多少深深的眷戀和懷想。多么希望親人的笑容還在眼前閃現,多么希望親人的話語還在耳畔回響,多么希望一切還能回到從前,回到相依相伴的時光。當生的無常帶來死別的恐懼,我們才發現其實許多親情我們何曾珍惜?當這份親情近在咫尺,而我們的心卻偏偏有了距離;當這份親情陰陽兩隔,而我們的心才恰恰想著靠近。“樹欲靜而風不止,子欲養而親不待。”人生的許多遺憾多來自于我們的忽略:忽略陽光,我們終會感到黑暗;忽略風景,我們終會感到索然;忽略親情,我們終會感到心靈養分的缺失。
當我們的笑臉在生日燭光的映照下更加燦爛美麗的時候,我們可曾關注到父母親的臉上又多了幾許皺紋?發絲上又染了幾縷青霜?“父母之年,不可不知也。一則以喜,一則以懼。”我們終將長大,我們的父母終將老去,在行走若安的日子里,父母親終將松開緊握著我們的手,終將轉身離我們遠去。你記著父母的生日嗎?你為又一個春暖花開父母健在而感謝上蒼嗎?你為父母親的身影漸漸染上夕陽的色彩而心有余悸嗎?你感動著,而又恐懼著,你小心翼翼地陪伴著父母,你在心底百轉千回地祈求著上蒼:停下、停下,讓時光永遠停在父母安康的日子,你便能日日看到父母的笑顏,日日聆聽父母的教誨。
一直記得那個賺取我眼淚的廣告:孀居的母親興高采烈地準備著飯菜,等待著兒女們回家團聚。一個電話告知單位忙要加班不回來了,又一個電話告知要領孩子去學習班也不回來了,再一個電話告知要出差更是無法回家……母親的面容在兒女們淡然的話語中漸漸黯淡,那長長垂落的電話線多像母親失落的心啊!一桌子飯菜在母親的呆坐中漸漸冰冷,而更冰冷的卻是母親的心啊!“常回家看看,回家看看,哪怕幫媽媽刷刷筷子洗洗碗……”每當這時,我的心里總會響起這首歌,它略帶感傷但含著期盼的旋律久久在我心頭回蕩。
“父母在,不遠游,游必有方。”畢淑敏說她不喜歡父母重病在床斷然離去的游子,無論他有多少合適的理由。工作、事業、前程都可以暫時放下,不要讓一位老人在行將就木的時候,以絕望之心在寂寞中遠行,那是對生命的大不敬。“生,事之以禮;死,葬之以禮,祭之以禮。”兩千多年前,當孟懿子向夫子問孝時,夫子回答:“無違。”不要違背常理常情,以禮敬之心對待父母,用關愛之心照顧父母,當父母走到人生的終站時,你跪在床頭的陪伴,是他遠行的欣慰與滿足。
時代的腳步越來越匆忙,生活的壓力越來越沉重。鴻雁翩飛異鄉求生,越來越多的人脫離了父母的懷抱與視線,不能在身前盡孝成為生活中抹不去的遺憾與苦惱。父母親用理解包容著異鄉的游子,用愛的目光遙望著遠行的孩子。但異鄉的游子啊,時空隔開的只是地域的距離,一個電話、一個短信、一個問候、一個關懷會讓心與心從不曾遠離。多打幾個電話回家吧,讓無線電波將愛帶回家,帶回到父母身旁。
“父母唯其疾之憂。”當孟武伯問孝的時候,夫子這樣回答他。我有一個同事,經常在話家常的時候說起如何在父母面前口無遮攔,如何將垃圾情緒一股腦傾瀉給父母而父母為其分擔。言談話語中流露出“下行的愛”是如何的想當然,似乎父母親分擔她的苦惱承受她的牢騷是如此的天經地義。每當這時,我就會想起夫子說的這句話,我就會為這位同事的母親心痛。我還會想起臺灣作家三毛的那段苦難經歷:當相守相愛了六年的大胡子荷西沉入深深的海底時,三毛的世界頃刻間變為斷壁殘垣。她日日守在荷西的墳前痛哭失聲,從日出到日落,陪伴著她的是日漸憔悴的母親。當那一日淚眼迷蒙中看到母親蒼老的背影,三毛幡然醒悟:死了的那個人并不能帶走她在人世全部的愛呀!她還要分一部分給父母!她不能自私地讓父母成為她與荷西之愛的殉葬品呀!她還得為父母好好活著!然而,當生活的悲辛再次拷問她的心靈,她沒能一如既往地走在生活的阡陌之上,她做了生活的叛逃者,黑發人送白發人的哀戚,終是她留給世間親人的一份情債。
“父兮生我,母兮鞠我,拊我畜我,長我育我,顧我復我,出入腹我……”是啊,父母親這一輩子替我們操心和分擔的還少嗎?春夏秋冬,周而復始,我們日日在父母愛的陽光下成長,直長到我們成家立業,而父母又將他們的愛延續到我們下一代身上。這種“下行的愛”永遠是那樣無私、那樣博大、那樣包容,那是父母親賴以生活的生命線啊!這愛支撐和豐富著父母的一生,他們在這樣的愛里樂此不疲。
父母親這一輩子替我們操心和分擔的還少嗎?如今我們已經成人,應該學會獨自擔當,父母親面前盡量報喜少報憂,要知道你聽似不經意的一句話一聲不經意的嘆息,可能換來的就是父母親徹夜的不眠和新添的白發呀。讓父母親的擔憂只集中在你生病的時候吧,因為孔子說這是人之常情;其余時間,多讓父母親分享你生活的快樂吧!帶上孩子、帶上愛人、哦,別忘了帶上笑容,常回家看看,把生活的喜悅隨著微笑帶到父母親身邊。因為你不是父母親生活中隨處可遇的風景,你是父母親一生不渝的摯愛。
腦海里裝著一些親情小故事,這些故事伴隨著我走在生活的路上,溫暖著我一路的行程。“臥冰求鯉”“親嘗湯藥”“百里負米”“蘆衣順母”……它們沒有隨著歲月的煙塵黯淡了光澤,而是依然隨著蜿蜒的青石板路一直走到現在,走進我們現代人的心里。“侍父母,能竭其力。”子夏的話若洪鐘大罄,聞者漸生莊敬之心。趕快聞聲而動吧,或者是一杯白開水,或者是一片烤面包,或者是讀幾頁書給父母,或者是陪父母去踏青,或者是和父母說說話,或者是滿足父母未了的心愿……趕快行動吧,趁著父母健在的光陰。
當你把過多的時光交付在網絡而忽略了與父母的團聚,當你借口工作忙碌而疏懶了看望父母的心思,當你總以為相處的日子還可供我們大把透支的時候,你的親情已經蟄伏在心靈的凍土層上,你的親情已經沉寂在荒蕪的沙漠里,你的親情已經擱淺在泥沙淤積的水灣……那么,請你喚醒它吧,就像春風喚醒大地;就像陽光喚醒黎明;就像花朵喚醒春天……讓它在春天里生長吧,伴著陽光,伴著愛,走向柳暗花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