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退休后這幾年我一直擔任著學校學科競賽辦公室主任,前幾年還算順利,生活平靜得來就像大山中一彎風雨從未侵襲過的湖泊一樣,但前年夏天那個晚上發生的事至今讓我心悸,我差點成了殘殺母子二人的劊子手。
2009年學校學科競賽夏令營結束那天,桑拿浴那熱氣呀不輸現在,掛在樹枝上的樟葉無精打采的,蟈蟈兒貼在葉子背后無休止地叫喚著熱呀熱呀,但沒有人搭理它們。娃娃們終于熬到了頭,紛紛打點行李回家了。我也如釋重負,想出去旅游,找個清涼的地方避避暑。時近午夜,我玻璃茶幾上的手機突然跳起舞來,有節奏的打擊著玻璃面板,我按下了接聽鍵:
“劉老師,我兒子沒回家!”
“家長,別著急,慢慢說。”
原來家住鄰玉鄉的2010級化學班的一個男生中午離校后沒有返家。“他平時喜歡在哪些地方玩?同學家,親戚處?”
“網吧!”
我啞然無語,對發明了網吧這種特殊娛樂場所的人頗有微詞。網吧在青少年面前迸發出來的強大氣場和誘人魅力讓人恐懼和吃驚,網絡游戲對青少年帶來的毒害我一直深惡痛絕。在一對夫婦只生一個孩子的時代里學校是不能讓一個學生遭受閃失的,管他是在校內還是校外,不然出了一點事,叫你吃不了兜著走,不是發生了學生在家里自殺家長向學校索賠巨額償金的事嗎?
于是我立即啟動學科競賽辦公室的“一級紅色警報”,叫醒已經就寢了的工作員小戚,一點不人道地驚動了別人的新婚燕爾,叫她馬上來辦公室。小戚是我們學校的生物老師,她可是抗倭英雄戚繼光的后代喲!剛結婚不久的小戚有一張永遠稚氣的橢圓臉,我經常嘲笑她是長不大的。五官在她臉上絲毫不差地長在應有的位置上,說話咪聲咪氣的。一口標準的敘永話,她是我們劉校長的老鄉。一聽到消息,小戚的語速越來越快,嗓門越來越高,像變了一個人一樣:
“劉老,他是不是遇到了壞人,真的出事了我們會不會被批評、家長會不會找我們的麻煩?”
年輕人涉世不深,稍微有點事就會局促不安,好像天就要塌下來。不過我心里比她還虛,因為網上偶爾會讀到網吧發生惡性案件的報道,但作為長者我必須這樣說:
“沒事,我只想問問你中午到男生公寓檢查離校工作時看到他沒有?”
像拾到了一根救命稻草,她激動得聲音有點點沙啞:
“看到的,看到的,她就在公寓門口用手機打電話,給他爸說馬上就回家,公寓的管理員都聽到的……”
我的耳膜已經吸收不到她后面在說些什么了,我在想要是這個孩子今晚真沒了我該去如何面對領導和家長,以及接下去的讓人情何以堪的連鎖反應。我一下想起了那個難以忘懷的鏡頭:
一個女生在父母離異后一直郁郁寡歡,少言寡語,很少和同學溝通交流。老師也摸不準她思想流動的軌跡,只能按照常規進行開導教育和鼓勵。由于父親在外打工,她一直被寄養在伯父家里。有一周末,女生一反常態,日出三竿后仍未起床。伯父砰砰敲門依然無人回應,用工具把門弄開后,女生早已直挺挺躺在床上,昨晚喝農藥自殺了。在清理她的遺物時,伯父在箱底清點出來一份一個月以前寫的檢討書。于是一場激烈的家校大戰開始了。
家長:(手里揮舞著檢討書,歇斯底里)是你們學校逼死了我侄女!
校方:(無可奈何地)寫認識是學校教育學生的常態,何況你那是一個月以前寫的,你侄女的非正常死亡有其他原因。
家長:(分貝更高)不!檢討書就是起因。你們不按照我們提出的金額賠償,我就把你們學校告到法院,在校門口拉橫幅,在市政府門口去靜坐,搞臭你們學校。
為了息事寧人,在“兩害相權取其輕”的原則下,學校只好讓步了,都說欲望是個無底洞,別人還是有底的。從此后那些動輒就叫學生寫檢討多則5000、10000個字,少則1000、2000個字的人金盆洗手了,不敢再動用這種陳舊的教育方法,事情過去這樣久了,還沒有發現重操舊業的。
我已經想好了如何對付這位家長,首先叫兩位寢管員和小戚分別寫一張比較詳盡的旁證材料,不是說只要三人作證,此事便可成立嗎?其次我要去找和他一起離開的學生,把他走出校門的時間弄準確;然后我要反問對方為啥不及時和學校溝通,12個小時以后才來電話。這些防范措施聽上去有點可笑,就像市井小兒打架斗毆后在互相指責對方是第一個出手一樣。
手機又在我西式短褲的褲包里抖動著,弄得腿上的皮膚癢酥酥的,我知道是孩子的父親又來電話了。
看來我的一切擔心都是多余的,這次家長的聲調平靜得來讓人難以置信,有時夾雜著幾句罵人的話都是那樣的低沉無力,這罵聲充滿著恨鐵不成鋼的的無奈。
“那龜兒子死了我就脫禍求財了。”
“不要這樣說,我們理解你現在的心情,我們都想辦法找找吧。”
“不關你們老師的事,我們都感激得很,浪熱的天氣給娃兒補課,錢都不收。是我那小子自己不爭氣,打都打過幾回,龜兒子硬是要進網吧。”
原來不是天下的家長都蠻不講理,并不是個個家長都像水滸上的霹靂火秦明一樣掄著狼牙棒狠狠敲打在學生安全問題上永遠都是弱勢群體的學校和教師。
我是那種性情中人,信實“投桃報李”,“滴水之恩,當涌泉相報”這些古人的道德訓示。于是我忘記了我的年齡,忘記了網吧行業在我心目中留下的灰色印象,而且我并不知道城區的網吧究竟有好多家。
“我們都分頭找找,你負責在鄰玉場網吧里找,我們到城區的網吧里找。”
“那就謝謝老師啦。”
坐在我對面的小戚伸了一下舌頭,眼里是迷惘不解和吃驚。
“劉老,您都一大把年紀了,怎么答應家長去干這種事喲?明明不是我們的責任。”
我差點無視了這個年輕人的存在,我看了看手機屏幕上的時間,已經是午夜12點過了,我們已經進入了靜謐的,涼風習習的夏天早晨。我仿佛聽到了耳邊妻子熟睡后的均勻呼吸聲,和天下所有的人一樣正在夢中編織著五光十色的向往和希冀。小戚連打了兩個呵欠,我忽然有一種憐香惜玉的感覺,結婚才一個月,正是“云鬢花顏金步搖,芙蓉帳暖度春宵。”之時,我卻叫別人深夜奔波于公務之途,我想再冷血的的領導都不會干這種不近人情的事。
(二)
“沒事的,兒女是父母心頭的肉,今后你當媽了就會明白。”
“其實我還是知道的,我看到媽老漢咋個把我帶大的。”
“你回去了,小戚,老公肯定在家等急了。”
長江上刮來了一陣涼爽怡人的河風,輕輕掀起了窗簾,把我辦公桌上打印的文件吹了一地,我一邊彎下腰去揀文件,一邊在考慮如何把我面前這位執拗的姑娘勸說回家。生物教研組的人曾經告訴過我,不要看小戚一副文靜的樣子,但她一旦認準了是正確的事情,她就會堅持到底。
“不,我要和你一塊去找,你老要是有點什么事,師娘要把我怪慘。”
聽到這話,我胸中一股暖暖的血流直往上涌,感謝校長為我安排了這樣一位聰明、懂事、明理的年輕人來擔任工作員。我會心地笑了對她說:
“給你說沒事的,古人說‘殺人越貨,劫財掠色’,我全身分文俱無,老朽不堪,無半點姿色,奈我何哉?退一萬步說,萬一有點不測,六十多歲了也不算短命夭亡了,搞得不好我還能撈個烈士來當當。”
聽到這句話,小戚撲哧一聲笑了,這笑聲就和敘永丹山風景區林間棲息的那些子規鳥的叫聲一樣動聽。在她的感染下,咯咯咯的笑聲也通過我的聲帶和嘴巴后飄了出來,辦公室那盞乳白色的日光燈一下子亮堂起來,我不知從哪里拾起了幽默感,給一個被壓抑得來已經讓人承受不了的氣氛融進了幾分歡樂。這一老一小呀是在窮歡樂,我們好像是行走在安徽鳳陽大街上的藝人,敲著小鏜鑼,打著小花鼓,邊歌邊舞,不管后面是兵荒馬亂,還是旱魔蟲害,我們都要含著眼淚唱:“說鳳陽,道鳳陽,鳳陽是個好地方。”我們唱著往前走,唱著還能討著一碗稀飯吃,唱著前面還有希望,不唱就什么都沒有了。
“劉老,你不是常說我是你的女兒嗎,有那種在關鍵時刻把自己的老漢撂下不管的女兒嗎?”
是這樣的,小戚和我女兒是同庚,又是一年大學畢業的,一直我在招呼她時都喜歡在她的名字后面帶上一個語尾“女”字,這樣顯得親切些。這次好像被她抓住把柄一樣,竟然和我較起真來。
“還有我們可以打的,不在大街上走一步,最多20家網吧,就是100元。”
誒,當真的呀,這100元的投入和人命比起來只能算微乎其微,這種生意都不干不是傻到頂了嗎?我怎么沒有想到這種好辦法呢?平時一根筋搞慣了,不喜歡處理事情有轉圜余地,所以在大腦細胞非常活躍的那個城市里我全修的是單行道,怪不得好些學生都說我“out”了。
“還是不行,你老公會擔心的,就是打的也是我一個人去。”
“沒事的,他肯定會同意。”
話音還沒落腳,她就掏出一個小巧玲瓏的手機,一邊按著撥號鍵,一邊走到辦公室門外的走廊上去了,在走廊的盡頭隱隱約約傳來她那斷斷續續的家鄉口音。
返回辦公室的小戚顯然是露出了一副勝利者的姿態。
“劉老,沒事了,我們走吧。”
在隱私得到充分尊重的今天我們無法知道也沒有必要知道剛才這次電話的全部內容,然而有一點可以肯定,小戚的老公先是不同意的,但在母系氏族社會已經頑強復蘇的當今,這次電話商談的結果是不帶任何懸念的。
夜色是詩人醞釀靈感的發酵劑,李白的“靜夜思”噴發出了膾炙人口的千古名句;夜色是戀人們墜入愛河時那張忽隱忽現的簾幕,“天階夜色涼如水,坐看牽牛織女星。”,很多動人的愛情故事都發生在這個時候。然而今天的夜色是那樣不同,沒有滿天星斗,沒有銀色月光,只有街道兩旁排列著的路燈發出的昏黃的光,一老一少就被這些燈光擁著去執行一項神圣的使命。夜風攪動了鳳凰山上的樟林,滿樹的綠葉在沙沙作響,好像在彈奏著一支小夜曲,為我們兩師徒壯膽,我眼中仿佛看見了兩面不起眼的旗子,但上面卻分別寫著兩個遒勁有力的大字:“愛心”和“責任”。
大凡在深夜活動的人無非就是三種人,好人、壞人和不好不壞的人,我和小戚當然是大好大好的人。那些在黑暗中忙著撬門入室的小偷,還有那些趁著夜色殺人搶劫的人間魔鬼就是壞人;而像我們這位學生在網吧里連夜鏖戰,為網絡游戲的設計者和網吧老板捐獻人民幣的人應該是不好不壞的人吧。為在夜間活動的各色人等貼上這樣的標簽,我自己都覺得有點腦殘和可笑。
的士車在白晝時喧囂鬧騰,擁堵不時發生的市區街道上行駛,現在就像是四個輪子上搽了機油一樣,路面和它們之間失去了摩擦力,就這么一溜煙地往前開去了,街道兩旁那些樹木和路燈桿一股腦兒地被甩到后面。人行道上間或看到極少數下夜班的人在疾行著,還看到乘夜車從遠方歸來的游子拖著一個行李箱急急忙忙的向自己的親人奔去。
很快的士車就在離學校不遠的一個網吧樓下停了下來,這是計劃經濟時代的瀘州醫藥公司所在地,它就建在城市的主干道旁,而今它搖身一變成了上市公司寶光醫藥集團的門市,樓上就是一家很大型的網吧。小子呀,你就在這家網吧現身吧,讓我和小戚老師提前結束這次本不該發生的無可奈何的旅行,我在心里念叨著,卻沒有產生任何心靈感應,但是就在這家網吧里我們有了意外斬獲。
小戚攙扶著我,我們登上了樓梯,我們一起走向了一個對我來說完全陌生、未知的世界。
“怕不怕,小戚?”
“不怕!你老才要注意點,上樓下樓的,梢不注意,跌倒下去就是骨折。”
這家網吧在五樓,轉過來轉過去的,盤旋而上,弄得我頭都有點暈了。為了節約電,現在都時興用那種感應燈做路燈。每上一樓,要不得狠狠地在那混凝土的樓梯上踢上一腳,要不就用能硬碰硬的東西,如一把還沒有張開的折疊扇或鑰匙串在那金屬扶欄上敲一下,聲音還多悅耳的,這樣頭頂上的路燈才能閃閃爍爍地亮起來。
就要跨進網吧的門了,我忽然想起了在一個學生的空間里讀到的一則冷笑話:
“某班長想進網吧,向一同學問曰:市區哪家網吧最好?
同學一本正經曰:只要你走進那家網吧,大吼一聲,X班的同學在哪里?迅速就有整整一排人齊刷刷站起來向你敬禮,整齊劃一大聲地說:班長好!那家網吧就最好。”
不管你承不承認,網吧就這樣成了學生在讀書之余必去的場所,這是社會發展的必然呢還是我們民族的悲哀?
(三)
“吧”是英語單詞“bar”的中文譯音,它的本意是賣酒或賣食物的地方,它還有一個很不好的意思是犯人或公眾聚集的地方。不知在什么時候這個詞泊來了中國,什么酒吧,咖啡吧,水吧,氧吧滿天飛,現在又是網吧,我都看得來有點眼花繚亂,記不清楚了。自從網吧誕生以來,它就像是社會這個母親所生的丑陋孩子一樣,一直受到公眾的詬病和質疑。雖歷經多次整頓,它在人們的心目中依然是黃流泛濫,色情渲染,教唆犯罪,毒害少年的代名詞;它是家長、老師和學校視之為洪水猛獸的地方,這等地方當然我從未涉足。我想象中的網吧肯定是烏煙瘴氣,香煙繚繞,放浪形骸,打架斗毆的地方。然而在我跨進這家網吧的門后,發現這個場所給我的印象并不差。大門的右側是一個用齊胸高的柜臺圍起來的叫做吧臺的地方,負責監控管理整個網吧,里面坐著的兩個小伙子看到我們走進去后很有禮貌地站了起來:
“先生,你們要上網?”
當我們說明來意后,他們都持非常合作的態度。
“現在都規定實名上網,我們給你查查有這個學生沒有。“
用鼠標在顯示器的屏幕上點擊和上下拉動以后,其中一個小伙子說:
“沒有這個學生。不過有些娃兒是用別人的校牌或學生證來上網,把照片換了一下,這種情況我們就無從查找了,很對不起,先生。”
“不存在,很感謝。那么我們可以在網吧里走一圈找找嗎?”
“可以,請便吧。”
這時我和小戚才開始用眼睛梭巡這家在瀘州城區都算規模很大的網吧。
這家網吧是用原來醫藥公司的會議廳裝修成的,整個裝修風格不亞于我們在電視劇里看到的那些典雅的酒吧餐廳。頂上正中呈一根直線安了一排較大的圓形吸頂燈,使整個網吧中間明亮,兩邊就顯得有點模糊。網吧的四個角落有四臺大三P的柜式空調,冷風以高速送出來,使網吧里的人都覺得涼悠悠的非常舒適。一共有四豎行十七英寸的液晶顯示器一臺挨一臺整齊排列著,中間兩行面對面,另外兩行靠著兩側的窗子。每臺正面都配備有一張靠背可以放下來讓玩電腦的人半躺休憩的轉轉椅,它們好像是挺直地站成四排準備接受檢閱的士兵一樣。
深夜了,但網吧的上座率非常不錯,只有少數的的位子還在虛位以待,基本上坐滿了青少年學生。有聽音樂的,只不過是帶起耳塞;有玩網絡游戲的,不時發出勝者的歡呼和敗者的哀嘆,但這些聲音并不是隨心所欲的,沒有一點高聲喧嘩;還有看電影的,給人的印象這完全是一個秩序井然的公共場所,我那些先入為主的印象已經蕩然無存。他們都在忙著自己的事,并沒有在意在他們身邊巡視的小戚和我。
我們檢查到最后一行了,這一行是貼著靠大街的墻壁,我們還是沒有見到那個學生的身影,一絲失望掠過我的心頭。
“劉老,你看那里。”她指著那一行的最后一個位子悄悄對我說。
“那個背影多像王川的,物理班的學生,我們轉過去看看是不是。”
小戚在夏令營擔任班主任,她連學生的身影都能辨別,要是我們學校多有幾個這樣的青年教師,何愁不能早日建成省內領先,全國一流,海外知名的中華名校。
像要去捕獲什么小動物一樣,我們躡手躡腳走著,身邊的娃兒些都好奇地抬眼看看我們。忽然我們看見那個寬寬的背影把頭伏在了電腦桌上。
“是他,可能剛一進來他就看到我們的。”小戚拉了一下我的衣角,小聲對我說。
“王川,別裝了,我和劉老師來抓你了。”小戚老師拍了下他的肩膀。
“劉老師,我錯了。苦了二十天,我想放松一下。”小伙子站了起來,耷拉著頭。
我們對他說了為啥要來網吧找人后,他好像找到了掙表現,將功補過的機會。
“劉老師、戚老師,我陪你們去找,我才曉得哪些地方有網吧。”
我們放心了,王川是個大塊頭,有點水泊梁山好漢的范兒。我們這下有了保鏢,膽子也雷起了。
我們三人足不停步跑了近二十家網吧,每家網吧上的石英掛鐘隨著我們的腳步往前走著,不知不覺就到凌晨四點鐘了。我們在反復演出一出戲文:滿懷希望進去,失望沮喪出來。我們只好鳴鑼收兵,無功而返。我叫王川把戚老師送回家,然后我拖著沉重的步子回了家,一下就倒在了廳里的長沙發上。眼睛一直睜著,看著窗外從黑色變成曙色,然后一抹陽光帶來了天明。
晨八點了,玻璃茶幾上的手機剛剛跳了一下,我神經質似的從沙發上跳起來一把抓住還想繼續跳舞的手機。
“找到了,是在哪里找到的?”我以為是孩子的父親。
“劉老師,我對不起你,我在鄰玉場上的網吧打了通宵的游戲。”
“你爸不是說沒有找到你嗎?”
“那是一家黑網吧,老爸不曉得。”
我長長舒了一口氣,不禁喟嘆道:這世上怎么什么都有黑的喲?
事情已經過去兩年多了,也許這件事在人們的心里已經漸漸淡出,因為我們每天經歷的事情都太多太多,它只不過是生活的長河中濺起的一朵小小浪花而已。但有一件事一直揪住我的心,讓我自責。事情發生八個月以后,小戚生了一個胖小子。“十月懷胎,一朝分娩”,我掐指一算,天哪,出事那天,小戚已經身懷六甲,萬一……,這是母子兩條人命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