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度大詩人泰戈爾說:讓生如夏花般燦爛,死如秋葉般靜美。他把人生亙古詠彈的旋律提升到如此美的境界,比起司馬遷的鴻毛泰山之說有了天壤之別。對生,我很坦然,不想再和年輕人去爭奪生存資源,不管我還是多么依戀這個世界;但對死的討論我還有些津津樂道,興趣盎然。
冬季是一個向老年人催命的季節,每當哪兒的鞭炮噼噼啪啪爆炸的時候,每當那悲催的,讓人痛徹肝腸的哀樂傳來的時候,我就知道又是哪位老人被黑白無常的攝魂幡招走了,于是心里總有一陣顫動,為什么呢?我年近七旬了。
一到冬天,特別是寒潮滾滾襲來的時候,小區的庭院里喪事的密度是一年里最高的,有辦演唱會的,聽得耳熟能詳的是“送戰友。上征程……”;有舉行道士法場的,有唱川劇的,好像這喪事越辦越像喜事了。這些熱鬧死者肯定是欣賞不了,專做給活著的人看。這種由于死而帶來的大轟大嗡不是泰翁所樂見的,因為它失去了“秋葉般的靜美”
我在想真正能做到了“死如秋葉般靜美”,那就達到了死亡的最高境界了,和高僧的坐化,和那些挽幛上寫的“乘鶴西去”差不多吧。我想最好的要達到那個境界的修煉方法就是延長人生的秋天。
也許在生計的路途上我們一直忙于抵御即將襲來的各種風雨,還未來得及掠盡一路的風光,春夏秋冬在我們這里只是季節轉換的符號,我們現在就把藏進心靈深處的一切懊悔在這秋光中重新釋放,心中只有美麗,寂寞已經飛到了遠方;也許春、夏的燦爛百花都在你面前妖艷過,頻頻向你拋來媚眼,但你連悄悄瞟一眼的機會都沒有。然而現在還有菊花,菊花千姿百態,她既有牡丹的大氣美麗,玫瑰的多情嫵媚,還有蓮荷的亭亭玉立,玉蘭的可人端莊,采菊賞菊乃是人間極樂之事。
我們在舒適宜人的秋光里,還可以回過頭去再走我們乘的那班列車的車輪碾過的滾滾紅塵,這次我們不要老想去坐高鐵和動車,匆忙地想趕到下一站。在普通的列車上,帶個好點的相機吧,田園山川,北國南疆全部收進我們的記憶。我們要加快人生節奏,走完那些曾經想去而沒有去過的地方,比起過去來,單位時間里我們做得更多,人生的秋天就自然延長。
要想挽住秋光的最好方法是讓芳香的翰墨化成手指、鍵盤和屏幕的協奏曲。在這里我們可以喚回青春,松弛的褶皺里迸發出了新生的細胞,褐色的老年斑上又泛起了健康的膚色;我們可以回眸那些白日清澈的歲月,那些夜幕中的盞盞燈火;可以記錄那些我們兒時作文上的幻想如何變成了眼前的真實景象;還可以向安排時令的天神發幾句牢騷,為啥人生的秋天不盡量長一些,不要老是想把我們死死拉進冷酷無情的冬天。
做好這三件事后,我想我們就會變成靜美的秋葉,無怨無悔告別這個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