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下旬在北京參加學習結束后,離開北京的頭一天,去了那個被寫入恥辱簿的圓明園。
受朋友之托,熱情好客的北京人老孫,為了避開堵車的高峰期,早早地送我們到了那里。
以為一進園門便能看到那幾根在大火中殘存的標志性建筑物,其實想當然總是給自己帶來不完整的認識。
無數的楊柳披著長長的發絲,在晨風中輕輕搖曳,似在夾道歡迎來訪者,喜鵲在高大的樹上跳躍歡叫,那是它們的天地,樹下是游人的世界,各得其所,和睦共處。
由于我們來得早,游人尚少,吹糖人的小攤柜寂寞地呆在一旁。看到了第一畝荷塘,不大,中間一個售十二生肖獸首郵票的亭子把荷塘半分成兩塊,殘荷枯蓬,畫船橫渡,沒有招攬生意的船工,一切都還沒睡醒似的。此情此景,不足為奇,游覽點嘛,大略如此。不遠處的石拱橋吸引著我們向前走去。不曾想,過了一畝荷塘又是一畝荷塘,過了一座小橋又是一座小橋,岸邊柳樹越來越粗,柳絲越來越長;荷塘越來越寬廣,在陽光的照射下,黃、綠相間,倒還有些生機。靜立塘邊,我仿佛聽到采蓮少女的歡笑聲,從“爭渡,爭渡,驚起一灘鷗鷺。”處傳出。忽然想起了朱自清先生《荷塘月色》里的句子:“這些樹將一片荷塘重重圍住,只有在小路一旁,漏著幾段空隙,像是特意為月光留下的,樹色一例是陰陰的,乍看像一團煙霧;但楊柳的豐姿,便在煙霧里也辯得出。……”呀!如果能在荷花盛開的夏夜里一睹她們的芳容,將是何等美妙之事!頓感一場美麗在秋里已經消失。要從貴州趕來北京觀夏荷盛艷,還是遙遠了些。不知何年何月才能與清麗的荷影相遇啊?偶爾在蔭涼拐角處,尚有幾朵蓮花在努力地開放著,但終究錯過了快速從荷尖上滑過的光陰,再也開不出一片燦爛來。我只有在心里回味不知是誰描述園明園的“滿山松柏成林,林下綴以繁花,堤岸間種桃柳,湖中一片荷香”的句子。
這樣想著想著,已經走過荷塘,來到了西洋樓景區。
西洋樓位于圓明園長春園北界,是我國首次仿建的一座歐式園林,由諧奇趣、黃花陣、養雀籠、方外觀、海晏堂、遠瀛觀、大水法、線法山、線法畫等十余座歐式建筑和庭院組成,占地約8公頃。放眼望去,遍地精美的雕梁畫柱橫七豎八,匍匐著身子,似在敘說著往日的恥辱與悲哀。兩個強盜用兩次大火的燃燒,燒去了從明朝建園以來的唯美,燒去了國人的自尊,更燒毀了一個王朝。這場浩劫激醒了人民反帝反封建、尋求國富民強的改良思想,推動中國社會走出閉關自守的死水潭。但被欺負挨打、任由外人燒殺搶掠的歷史,永遠讓人難以忘恥,十二生肖獸首的艱難回歸路繼續讓人心痛著。安身之所已經被毀,心還能安嗎?作為曾經供皇宮主人游玩的地方,煙波畫船還在,而伊人的倩影何在?荷香年年依舊,曾經賞荷的主人呢?是在清真寺里做禮拜,還是在欣賞噴泉的美妙?甚或在已經修復的黃花陣的迷宮里,宮女們衣袂飄飄,競相追逐,只為了那份賞賜和博得天子一笑……
老孫說,曾經有人提議,按照圖紙恢復圓明園舊貌,終因遭到太多人反對而未動工。
是呀!歷史,哪怕是屈辱的歷史,也要保持原來的模樣,那樣才能時時敲擊著人們的心,讓人痛,才會鉻記歷史!
思緒似乎總也走不出殘垣斷壁的園子,這是一種怎樣的憂郁啊!
圓明園的美麗在夏天荷香時,圓明園的美麗在一百多年前,而我,終究與美麗錯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