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明月,月餅和桂花酒,總是讓人想起團圓的溫馨。
對于真實的人世間,團圓的幸??偸莵淼媚菢拥拇颐投虝海x別總是那樣持久,不得不讓人傷悲。也許,中秋才有那么多的人要去嘗月,喝酒以及借酒消愁。
那年的那個中秋,我不能回家,只得呆在大巴山南緣那個叫萬州的小城里。因為在此之前母親大人來信說,只湊夠了我一學期的學費,至于回家的路費,父親是費了九牛二虎之力也沒找到著落。就為這些,父親還在去遠房親戚家借錢的路上,不小心滑下了山崖,趟在床上翻身都成問題。我清楚家里的情況,還能說些什么呢。其實,我也并不孤單。班上和我一樣有著共同命運的兄弟伙還有四五個。
夜,悄悄地來臨。窗外月光如水,藍色的、綠色的以及紅黃色的,透過小城閃爍的霓虹爬上窗來。從那些大大小小的窗口發(fā)散出來的各種聲響,仿佛隨意地抓上一把都能感受到團圓和重逢的幸福。走在大街上,人來人往,盡是一家子一家子的伴著,美滿和喜悅肆意地蕩漾在臉上。但這些似乎都與我們無關(guān)。因為口袋像放空了的氣球,一摸,一點紙渣渣都沒有,還能干點什么呢。我們既不能上餐館里美美地吃上一頓,也不能買上幾個月餅獨享中秋的美好。四五個人只得縮在七八平方米的學生宿舍里,圍著一臺老式的黑白電視機,看看節(jié)目,借此偷著樂樂。
那時我老家的那個村子還知道電視機是圓的還是方的。要說在學校里,真正放下心來看電視節(jié)目,我們幾個也是頭一回。那晚的節(jié)目確實很好看。幾曲歌舞,再加上幾個小品相聲段子,我們兄弟伙幾個著實樂了一把。當那個歌星穿著如同月光一樣潔白的連衣裙緩緩地走上舞臺的時候,我們竟歡喜得跳了起來,早忘記了中秋和月餅的香味。
至今我還清楚地記得,那個歌星演唱的歌曲叫《燭光里的媽媽》。歌詞的優(yōu)美和弦律的悠揚浸人心田。再加之歌星那煽情而夸張的演唱,我們都被深深地感動著:媽媽,燭光里的媽媽,你的兩鬢為何泛起霜花。哦媽媽,你的眼角為何閃爍著淚花、、、、、、
歌聲終結(jié),我們兄弟伙幾個的淚水都一股勁兒地往外涌。在那樣的時刻,那樣的歌聲中,我們太想媽媽,太想遠方那個家了。透過淚光,我仿佛看到母親還坐在燈前,靜靜地縫著那顆斷線的扣子,滿是老繭的手再一次被針刺破。那一滴血在微弱的燈光里竟然比城市月光中的霓虹更加閃爍。而父親呢,正在往灶堂里添柴,火光的照耀下,桌上的月餅還完好如初。
下面還有什么節(jié)目我就完全記不清醒了。只是記得,那晚宿舍熄燈以后,那個平日里不大言談的老五,他的褲窩里竟然冒出了一陣豪哭。后來,我們才知道,那個中秋節(jié)前夜,老五的父親在鎮(zhèn)上的一家碎石廠打工時,被石頭壓斷了左腿。
如今,好多個中秋,我都能和母親以及家人一起,吃月餅,喝桂花酒,看窗外的月光,分享那份家庭帶來的幸福。雖然清貧而又簡單,仍然有著無限的樂趣。但那個中秋,那個夜晚,那首叫做《燭光里的媽媽》的歌曲,仍就在腦海里屢屢重現(xiàn)。它像一個月光中的開外使者,讓我記住自己曾經(jīng)流浪,讓我不得不去珍惜那些來之不易的團聚和幸福。
今夜?jié)M月。朋友,遠天那一束多情的月光是否曾經(jīng)溫暖過離別的你?就讓我們一起對月當歌,飲酒,飲盡中秋的每一份快樂吧,忘卻那些天涯和別離,而悲傷,只在月光的對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