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黨前的故事〗
○1980年4月初,我認真填寫了《中國共產黨入黨志愿書》。將它交給連隊指導員后,我趕緊給家里寫了一封信,向父母報喜,也算是給父母寄信解憂。
此憂何來?因為關于我入黨的事,部隊早在幾個月前就向我家鄉的黨組織發了政審函,我父親從特殊途經得到了這一消息。地方黨組織很樂意辦這類好事,部隊來政審函,說明又有本地青年在部隊要入黨或提干了。我并不擔心政審過不了關,因為我父親的黨齡大于我的年齡。不過,家里來信卻流露出父母對我入黨一事產生的憂慮,擔心“政審”我之后,如果我入黨時間拖久了,他們會覺得沒“面子”。
入黨,是每個當兵的很關心的事,基本上在入伍的當年都會交入黨申請書,向組織和首長表明自己要求進步。在部隊入黨,最難的是何時具備填寫入黨志愿書的資格,從向黨組織遞交入黨申請書到取得這個資格,需要經過較長時間的耐心等待和不斷努力。一般來說,在部隊填寫了入黨志愿書的,基本上都能順利地被批準入黨,如果沒有特別意外的事發生。
我所在的連隊,是專業修理部隊汽車的,老兵多。當兵不滿三年是新兵,當兵四至五年的也不算老兵,老兵是服役了六至八年的那批人。我們這種連隊每年來的新兵不多,就二十來人,每年退伍的與此數量相當。鐵打的軍營流水的兵,首長們算得精,每年把那些當兵五年以上的批準二十來人退伍,基本上是五至六年完成一次兵員大循環,能順利解決連隊里技術“青黃不接”的問題。連里的每個修理班,是相對獨立的作業單元,全靠當了四至六年的兵打主力。除了連隊后勤人員,入黨條件基本上是與技術“掛鉤”的,技術進步快的,入黨也快,有些當兵五年六年還沒入黨的說明技術進步太慢。
說起我入黨的事,有點帶半“突擊”的性質。在我入伍快滿三年的1979年底,一批老兵退伍剛走,朱連長就宣布我當修理二班班長。當時,我沒有受寵若驚的感覺,只是感到心慌。事先朱連長也曾征求我意見,說要提拔我當班長。我一聽就頭大了,誠惶誠恐地說了自己不愿當班長的真實想法。
我還是有自知之明的,自己只是才走出“新兵行列”的兵,要當了五年六年的兵才有資格當班長,而且在當班長前基本上要經過副班長位置過度一段時間。更為嚴重的問題,是我當兵的這三年中只有一年半的修車經歷,技術還不精。朱連長也表態:就是要你當班長,這種命令!你悟性好,大膽工作,把二班帶好!
這個二班,不是很好領導的。有一半的人比我先當兵,有四個比我更新的兵卻有兩個是高于子弟。朱連長很聰明,把二班原來的副班長調到其他班去任原職,從三班調來一個比我早入伍一年的貴州兵來二班提升為副班長。這新提升的副班長,對我的工作很配合。
我當了班長,入黨更有優先資格,與一些軍齡比我長而還沒入黨的兵的相比。所以,在1980年初,連隊黨支部就把我列為組織發展的重點對象了。實際上,我能當班長,應歸功于我想盡快入黨的積極努力。三年中,我有一年半的時間當飼養員,想方設法努力把連隊的幾十頭豬養好,結果是我立了一個三等功,還是出國到老撾中部的我軍援老筑路指揮部參加頒獎大會領回立功證書的。我在學修車的頭幾個月,由于好奇心強,哪里的活技術含量高,就愛往哪里靠近,而且每天下了班都要看幾個小時的修車技術書,反復看,癡迷時是汽車零件總在腦子里晃來晃去。在那個年代,當兵的要掙表現,一般會出現兩種“公式化積極”:一是打掃衛生要積極,掃操場、掃道路、掃廁所,在還沒出早操前你就清掃了很多地方了;二是種菜要積極,挖地、挑糞、鋤草,吃了晚飯就得趕緊往菜地跑,否則重活臟活是沒你的份。這兩種“掙表現”,大家都爭先恐后,自然也少不了我。
朱連長是比較高傲的人,一般當官的都不敢惹他生氣,不知是不是因為他老爸是空軍師師長的緣故。朱連長又是一個很容易交朋友的人,最喜歡和愛鉆研技術的小兵們親近、交流。1978年,這老朱還在當二排排長的時間,管第四、五、六班,晚飯后他愛到我當時所在的四班門口,與我們一起討論修車的事,解答我們提出的技術問題。當時經常在一起的,有我和四班的范雄方、五班的黃光德,我們三人都是同年入伍的。黃光德是我在隆昌三中讀高中時的同學,范雄方是富順縣的,他二人比我早半年離開連隊后勤。這老朱和我們小兵們交流,大家都很輕松,說說笑笑之間就能談一大堆修車的事。通常是他先口頭描述汽車故障現象,然后由我們來回答是什么故障、診斷步驟和解決方法。由于我們幾人對汽車所有的零部件已經非常熟悉,其幾何形狀、所在位置及相關聯部位已了然于心,一聽到他對問題的描述,我們馬上就會想到那些物件,猶如身在其境,所以回答的問題十有七、八會讓他滿意,我們回答不好的則由他補充。他喜歡鉆研技術的兵,也看重這些兵,具有汽車駕駛員資格的修理工范雄方最先得到他的認可。在我們連隊里,范雄方是1976年底入伍的那一批兵中進步最快的,在1979年初他就當四班副班長了。老朱升任連長后,更是重用那些愛鉆研技術的兵,畢竟是技術連隊要靠技術支撐。
1979年,我連完成上級下達的自衛反擊作戰修車保障任務后,回到開遠市駐地。是年底,老兵退伍前某個周末的下午,在連隊操場的大樹下,朱連長對我一人講修車的事。他不斷地向我提問,我不斷地回答,雙方樂此不疲。從汽車各大總成和關鍵零件的大修標準、保養標準,到幾十種主要常見故障的診斷措施和解決方法,朱連長幾乎對我通問了一遍。對于這種形式的交流,我是見慣不驚了,沒想到這次是朱連長故意考我,才有此后不久我直升班長的事。在我上任當班長的同時,范雄方升為四班班長,黃光德從五班調到三班提升為副班長。
當修理班長,政治思想好和做好人好事多,還不能讓全班戰士真正服你,要在班里是技術權威,指揮棒才靈。通常情況下,汽車大修和二級、三級保養作業,戰士們會按部就班進行,老兵帶著新兵干,一般不會出問題。最考驗班長的是對汽車故障的判斷,如果對故障現象不能迅速、準確、果斷地做出判斷,就有“好戲”上場了,手下的老兵們會和你爭論,讓你不好下臺。總的來說,我努力克服各方面的困難,二班工作很努力,沒讓連排首長失望……
那段入黨前的經歷,成了我珍貴的追憶。我不得不感恩那段青春燃燒的時光!因為想爭取早日加入黨組織,我在思想上嚴格要求自己,在工作中不計較苦與累,在技術上追求全面和精深,才有了為之積極努力的過程,還意外“撈”了一個班長。作為兵頭將尾的班長,本沒什么值得炫耀的,但作為人生的一段經歷尤其是年輕軍人的經歷,又是光榮的,畢竟有不少人當兵幾年都沒機會當班長。
那段時光已過去三十年了,仍令我記憶猶新。那段時光,緊張而充實,我在追求上進的同時,收獲了無悔的青春,也收藏了甜蜜的記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