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當春節將近的時候,總會想起那年臘月那令我難忘的回家之路。
那年臘月,我與往年一樣由爺爺領去走親戚,因為臘月二十五日這天是姑丈的生日,玩上兩三天后便又隨爺爺一起回家.每年的這段走親戚的日子我都覺得很開心,因為可以與一大幫表哥表姐們瘋鬧著,玩耍著,接著就是兒時最喜歡的過新年。
轉眼三天的日子過去了,爺爺似乎沒有一點要起程回家的樣子。我不由的問爺爺:“爺爺,我們還不回家嗎?快過年了。”爺爺笑笑還沒說出口,姑丈就發話了:“今年爺爺在我家過年,你也一起在這里過年好嗎?”我愣了,“不回家過年?爸爸媽媽還在家等著呢?”姑丈的態度堅決,是一定要留爺爺在他家過年,而我似乎也態度堅定一定要回家。最后姑丈決定下午送我去沱江邊搭客船回去,同路的有一個他們村的大姐姐,聽說她可以與我同船到我們鎮上。當我踏上那只陳舊的客船舉目仰望天空時才發現,日頭已斜斜的掛在山的一邊。
客船慢悠悠的向上游行駛著,沱江兩岸的美麗的風景就如電影里的慢動作一樣久久的不愿在我的眼中消失。而我也無心去欣賞岸邊景色。看著天色我焦急如焚,心里嘀咕著:這客船的速度也太慢了吧?還不如走路來得快!從姑丈家到歸德鎮碼頭(我要下船的地方)估計也有二十公里吧,照這樣子下去還不快天黑了?
在煎熬中終于看到那熟悉的歸德碼頭了,心中不由的有點高興起來。(如果我這時候下船在順著成俞鐵路往上走五公里就可以到家了,步行最多一個鐘。)但這時候的我卻又猶豫著不敢下船,為什么呢?因為如果走鐵路回家,那就一定得經過兩個隧道,其中一個“涼風坳隧道”足足有一公里長,那也是那時候村里人去鎮上的必經之路,上午有很多行人通過此隧道去趕集,但到了下午行人就很稀少了。而且里面一直是沒有燈光的,黑乎乎的伸手不見五指,走到隧道中間的時候只能見到兩頭的洞口有點光線,如果你一下想到這里經常發生火車撞人的情形時,感覺身后都是冷風嗖嗖,令人毛骨悚然。(如果誰一個人經過這隧道,不出一身冷汗的都算大膽的了。)我最終沒有選擇在這里下船,而是繼續隨著客船往下一個碼頭,甘露鎮。它是我們村的一個鄰鎮,到我們村里也有六公里水路。而由歸德到甘露鎮又有六公里的水路,也就說我們村與歸德鎮及甘露鎮是呈三角型的。“如果這船可以行駛到我們村的碼頭就好了。”當時我是這樣想的。
當船到達甘露鎮碼頭后,天,已經暗了下來。船上的乘客都在這里下了船,同路的大姐姐也在這里下船了,聽她說她的男朋友就在這不遠處,不多時有人來把她接走了。而這時候船家卻發話說:“船今天就停到這里了,不去‘牛碾駝碼頭’(我們村的那個碼頭名)了!”這話驚得我眼淚都快出來了,趕快跑下船往沱江河對岸望去。對岸已經視線模糊,也看不到有行人的蹤跡,河壩上空蕩蕩的只有冷風吹過。我焦急地尋找著擺渡的船只,似乎這擺渡的船家也收工了?我急得快哭出聲來,望著那大姐姐他們離去的背影,好想對他們說:“帶上我一起走吧,留我住一晚吧!”而轉眼間他們的身影就消失在夜色中。
我無助的抽泣著,望著沱江水恨不得自己長一對翅膀能飛過去。這時一位打漁船叔叔瞧我的小樣兒可憐巴巴的,好心將我免費送過了河。 一跳下漁船也沒有來得及向打漁船叔叔說聲謝謝,便源著沱江岸邊的小道飛奔向前。好在以前隨爸爸來過這里看龍舟比賽,所以記得回家的路。我飛跑著不敢停下來,岸邊枯竭的蘆葦不時的打在我那因為趕路而急得紅通通的小臉上而不知道疼。那時的心里不但只是焦急還有恐懼,十里長河邊沒有碰到一個人影,偶爾的野鳥飛出居然把我嚇得兩腿發軟。翻過了一道山,爬過了一道嶺,村子終于就不遠處了,而這時候早已是萬家燈火。
就快到家了!我欣喜著。而面前的兩條岔路又面臨我的選擇,這兩條路都必須經過一個大大的墳場邊。我猶豫著,不知道該怎么辦?說真的,雖然從小我就不相信鬼神之說,但打心眼里我還是很懼怕“鬼”的,而且特別怕去那些個偏僻的“地方”,特別又是在這樣夜晚,臘月的夜特別特別的黑,幾乎找不到一顆星星,唯有那一條小路還能呈現出一丁點的白色。恐懼的心理似乎已經到了極限,仿佛身后隨時都會有誰來拍打我的肩膀,陰森森的夜風吹過,使我的背脊都是冰涼冰涼的,嗓子眼如同塞滿了什么東西一樣。我哭了!心里叫喊著:“爸爸媽媽快來接我吧!哪個鄰居出來給我壯壯膽吧!”可是,四周依然無人應答,只有遠遠的燈火給了我一些前行的力量。沒辦法,只好咬咬牙向前沖吧!唱歌!對!就是唱歌!我裝著若無其事的樣子哼著不著邊小調,心驚膽戰跑過了那片墳地。仿佛身后一直有“人”在追我一樣,那一百多米的墳地對我來說就如有一百公里那么長!
終于到家了!我氣喘噓噓地出現在媽媽的面前。 媽媽正在廚房燒火做飯,火光映著媽媽那驚呀的目光。
“二娃你怎么這時候回來?一個人???”
這時我才注意到自己的樣子有多狼狽,頭發凌亂,滿臉的汗水與淚水也分不清楚了,衣服也臟兮兮的滿是泥,而且早已被汗水濕透。而手里還拎著那雙老愛掉的布鞋,為了趕時間只好將它用手拎著,腳上就穿著一雙破襪子......我如夢初醒般“哇”地一聲哭了出來撲進媽媽的懷抱。
那個春節我病倒在床上,正月里爺爺回到家來,媽媽與爺爺大大“理論”了一翻,我知道一定因為我這次單獨回家的驚險之旅。
至今也不記得那年的我究竟幾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