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河淌水大河流”,講的是一種哲理。在小村,面對那條河流,那條晝夜不息的河流,我卻越來越無法尋找到哲理的感覺。
一條河流的生命究竟有多長?沒有人回答這個問題。但書寫老家的河流,卻不能不闡述這個問題,盡管我的闡述一開始便顯得蒼白無力。
小河無名,是因為它太小,源頭來自何處,村人無從探究。小河水流淌進(jìn)大河,大河有美名曰諾水河。
小河自村中繞過。說它繞過,是因為它曲折坎坷,偶有沙灘迂回,為得以暫憩片刻,以使那夕陽下的小村男女能有洗浴戲水的機(jī)會。等到村里的炊煙升起,飛鳥隱入樹林,牛羊回歸村道,小河水便匆忙打起精神,一波推過一波,跌跌撞撞地向遠(yuǎn)方流去。
小村人的歡樂源自小河,小河帶著小村人的希望。
我特別喜歡這條小河。春天時刻,我會揣了柴刀,鉆進(jìn)蘆葦叢中抓蝴蝶,捉迷藏;夏天到了,我會一絲不掛地扎進(jìn)水里,追逐著鵝卵石覓小蝦,逮游魚,秋天到了,河水變得溫柔起來,我則更多的是背著書包,口中念念有詞地在河灘上陪伴牛羊覓草尋食。即使寒冬之時,我也少不了要跟了父親到河里玩冰塊,敲冰棱,放魚網(wǎng)。但父親們卻在四季變化中,在小河漲水涸的起伏中,尋找著屬于自己的,卻又脆弱的風(fēng)調(diào)雨順。
一年四季,年復(fù)一年。我在小河的流淌中流逝著自己的童年和少年,卻壓根沒有注意到小河的流淌與生命的關(guān)系。我記得的只是自己對一草一木的狂熱和一春一秋的歡喜,至于小河的脆弱與疼痛,悲傷與無奈,多少年時光勿勿,也只有在我的指縫間流淌過了。
“野人懷土,小草戀山”。我熟諳這句古語,也常常捫心自問:設(shè)若沒有小河的流淌,便沒有生命的自然輪回,僅憑那些由草垛堆砌而成的村莊,那些佝僂無俏的土墻,誰比誰更偉大呢?隨便翻開有關(guān)河流與水的記憶,恰如人類對自身生命的反雛,顯得何其鏗鏘有力。面對小村,小河,我能讀懂它與世無爭,寬闊博大的胸懷嗎?
夜色覆蓋,夜幕深沉,小村沉睡著,小村人平靜著。小河不會停止,小河無法沉睡,她還在忙忙碌碌地奔波著,嘩嘩的河水流聲撥動著曠野的心弦,也撥動著生命的旋律。既流淌著自己的歷程,又融進(jìn)了更寬闊浩大的河流,她原本就沒有止境啊!
當(dāng)我?guī)е恢е窆P,滿懷自信離開村莊的時候,心高氣盛,自以為誦讀了許多詩書,懂得了很多道理。可面對小河淌水的歷程,我知道,如果僅用手中單薄的筆來解剖人生,來詮釋小河的軌跡,注定一無所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