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灘華燈齊放的美奐美侖,是我大凡身在上海時,必然流連忘返之大好去處,有些樂不思歸的悠然自得。
那年的四月之初,我正在上海的一次交易會上參展,突然接到遠在祖國最西北邊陲的萍打來電話,叫我無論如何,一定要在本月十日趕到她家,說有急事,不見不散云云……,立時小八路海娃藏在老綿羊大尾巴下,有三根雞毛的信,在腦子里飄來飄去。末了,萍還文謅謅地來了一句:“事關重大,務必煩請輕移玉步,拔冗光臨,不勝榮幸。”。聽聽,叫一個大男人,還“輕移”,還“玉步”,嘖嘖,當時的感覺就是倆字兒:文酸。不過,聽得出來,電話里的聲音總是笑嘻嘻的,肯定是好事,即便是在調侃,也是善意的“文酸調侃”不是?所以,我這顆心也就坦然了。
看看時間,已是八日燈紅酒綠時,急忙電訂去烏魯木齊的機票,當然是想要最近期的航班,越早越好,但是,事情的發展,往往就是要考驗人的耐心,就象眼前,怎么也得九日下午四點多鐘才能動身,也好,委托烏魯木齊的好友幫忙,預訂一張十日上午飛往喀什的機票,包括打理隨身行裝的時間是綽綽有余的了,不過,象往常一樣,再去漫步穿行于外灘那火樹銀花中的閑情逸致,卻大打折扣,甚至了無意趣,滿腦門子心思,都集中到將一睹芳顏的萍,和萍究竟有啥急事上來,雖然總是不得要領,但依然不停地在腦子里眼際間來來往往,揮之不去……
確實應該前去拜訪了,自打電話那頭的客戶萍,直至如今的知心朋友萍,盡管已然交往快六個寒來暑往的如梭歲月了,卻很不容易讓局外人相信:我們的確還未曾謀面,哪怕在電話那端,時時冒出“你就鼓圓了腮幫子,盡情地吹吧你,哈哈哈。”之類的親密無間,連我自己都間或使勁掐掐手背,證明真的是,自然,又遐想著真的面對面時的情景,一定真好?!有些忐忑不安了吧,正常吧……,就這樣,在輾轉反側中迷糊到天明。
在我的印象中,就同一省級行政區域內,異地出行的交通方式而言,飛去飛來是絕無僅有的,很快我知道了:不僅止于萍的招見,還有那生平首次被壯美別樣的雪野,深深震撼了折服了。同樣的此行不虛。
新疆的天空剔透醉藍,輕塵不沾,能見度超一流,是我司空見慣早已知曉的,但從烏魯木齊飛向喀什的途中,充滿整個機艙的嘆為觀止,吸引我將目光投向眩窗外,立時,但見機翼下,那片莽莽蒼蒼的疆域大雪野,訇然躍入眼簾,似萬馬奔騰白駒咆嘶,氣勢磅礴,撞擊心扉,還有那反射于雪野之上的高照艷陽,星星點點。這時人們才恍然大悟:噢,別樣的雪冰一體……。間或,飄來團團巨大的紅石巖,酷似紅紅火焰,燃燒在這撼人魂魄的冰雪世界,如夢似幻……。
當班機載乘著我很快飛離那片夢幻神奇,我的心,依然久久的不能平靜,深深地沉醉在祖國河山的無限壯美之中,不禁在心里呼喊:感謝您們,偉大的三座大山:巍巍的昆侖、高聳的岡底斯、入云的喀拉昆侖。是您們在偉大祖國的大西北,纏繞出如此碩大的山結情絲,才有了國土畫卷上,這一筆壯麗輝煌的神來大寫意。
馮鞏說,看到牦牛,他就算見到親人了。經驗告訴我,看見綠色了,就一定是此行的目的地——喀什到了。緊趕慢趕,總算按時走出喀什機場國內到達廳,終于和早已前來接機的萍相會在咫尺之間,可以想見:此時此刻彼此的心情,肯定不會是波瀾不驚,紋絲不動,不過,當著陪同她的那一幫姐妹們的面,也不能太明顯的火爆,就只能握握手,加上“久違了,久違了。”之類的寒喧客套,但行近她那輛黝黑座駕——廣州本田時,萍突然回頭定定注視著我說:“咱倆肯定不是從未謀面”。其實,從機場出口那一刻起,我一直在挖空心思著萍的似曾相識……。
哦!幾乎異口同聲:“體育東,人才市場,哈哈哈哈。”,彼此無以言表的激動之余,忘形地相擁,不禁熱淚奪眶而出了。靠得最近的那位女哥兒們,帶著和大家一樣的滿面茫然:“萍姐,天書呀,什么‘體育東呀人才市場’的?聽得頭暈啊”!萍接過香紙巾,輕拭雙眼后,道出了一段意想不到的過去……
在六年前的廣州,這個南國都市的一個普通夏日,我照例到天河購書中心去過禮拜天,午后去就近的體育東路吃了快餐,記得,那是個難得的陰天,于是,就打算圍著體育中心遛一圈,權當飯后百步走的消食體驗罷。剛走幾步,滴答答雨聲起,雨并不是特別的爆,只是繼承了這地兒說來就來的下雨慣例,于是,滿目的雨傘,恰似朵朵的蘑菇,紛紛被雨水滋潤著冒了出來,五彩繽紛。我見慣不驚地撐開雨傘,依舊閑淡的漫步在雨中。正當我將要從體育東路拐向天河北路時,一位高挑白皙的女孩,冒雨向我打聽南方人才市場怎么走,我把傘往她頭上移移,告訴她不遠,指了方向,聽她說:她是剛從火車站乘公交車來的,準備找工作,一聽便知,又是咱南下打工軍團的新戰友,至少在我的心目中是這樣的,而這種情結,又立時拉近了彼此的些許距離。一直把她送到目的地樓下,她對我連連道謝,我說這雨恐怕一時半會兒停不下來,順手把雨傘塞到她手里,轉身走進雨里。并且,不知你的姓和名。鉆進購書中心的一剎那,想起婉拒我本想幫她拖著份量不輕的行李箱時的眼神,分明高度戒備,再度啞然失笑。
“真沒想到是你”。萍一邊把車拐進停車場一邊說,我恍然大悟般:“今天約我來,就是給我一個,你早已心中有數的驚喜?”,萍搖搖頭:“No,我真是見到你之后,才想起的,純屬意外收獲。哈哈哈,太高興了。”,我又百思不得其解:“那今天你是?”,“你馬上就會知道的,請吧!”。一起來到三樓盡頭的雅間外,“Sorry”,萍突然捂住我的雙眼,將我連攙帶扶的挪進房間,狡黠地聲音漫飄而來:“1、2、3”,萍放開手,我的眼前,先是在黑色中驚詫,繼而,燭光朦朧,這時我才反應過來:原來,剛才和萍一起到機場接我的那群姐妹們,不知啥時候來到了這里,都和著歡快的節拍,齊聲吟唱道:“祝你生日快樂!祝你生日快樂!Happy birthday to you……”!
天吶!四月十日……
誰說“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時”?絕對應該稍微改改,改成“男兒有淚不輕彈,未到感動極致時”。
我和萍輕觸高腳杯,琥珀色的迷人光澤,自彼此的手心心頭蕩漾開去,我若有所思地說:今天,我這次在新疆的空中俯瞰的雪,那年萍在廣州的雨水中與我相逢,是不是在命運的冥冥之中,我的生命里,注定了幸遇的紅顏知己就是你呢?極有可能,你看,與雪萍水相逢,雪萍……
“你說呢”?!雪萍莞爾一笑,繼而長久地默默無言,靜靜地凝望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