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我度過,而且是很多個秋天。但我不記得,還有比這更蔚藍,更純凈的秋天,天空是清水一般地澄清。
蒼茫而廣袤的田野,一層薄薄的,如煙的霧氣,在陽光的照射下,閃現出一線五彩的光影。
隨風兒輕輕吹拂,樹葉兒,花葉兒,草葉兒,還有那玉米葉兒,正在微微搖曳,而葉子上的露水珠兒,已無跡可尋。
偶爾,還有幾聲雄雞的啼鳴聲,相互呼應著,是那么的幽雅,更加渲染出這鄉村的寧靜。
空氣是這樣的清新,我不知道,這古老的中原大地,可以給我如此清爽的驚喜。
阡陌中,我與父親走走停停,四周都是即將成熟的莊稼,不時地從中,飛出一只只的鳥兒來,還未等你看清鳥兒的模樣,在你眼前一閃,便沒有了蹤影。
半含驚嚇,半含歡喜,緊緊追隨鳥兒的影子看著,微微地笑著。
父親,始終注視著,這塊熟悉的土地,雙手輕撫蒼綠的葉子,聲音里帶著無限的喜悅,像是要把這片土地,深深地埋入記憶。
田壟里,長著有幾顆老南瓜,滾圓的南瓜旁,長著幾棵叫不出名子的植物,很像是艾香,艾香棵子上爬滿了豆角秧,豆角秧上,還有淡藍色的花兒正在開放。
小心翼翼地踩著,這滿地松松軟軟,已經紅消香斷厚厚的秋葉,像是怕擾亂了這份寂靜。
轉眼,又是一個秋天 ,秋天來到了,說好的,說好秋天要來看您,在這分分秒秒,日日夜夜的時光中,在這凄涼,而又些荒蕪的田野中等待,您,想我們了嗎,母親,我們想您。
您獨自一個人,在此孤獨守候,而我們,更像是來尋求,一種流動的,熟悉的,曾經有過的,一種親情,一種氣息。而這種氣息,在這個秋季,像是已經,等待了很久很久。
在這一片安靜中,只有風兒吹動簌簌聲,我不敢驚動父親,父親凝視您,深情目光中有淚在閃動。鳥兒,仍在空中,迅速地盤著圈子在飛。
秋天了,東北的小麥也該熟了吧,嗯,該熟了,父親輕聲應著。森林里,可以采到蘑菇了吧,白樺樹的葉子該紅了吧。幾只蝴蝶,在一旁歡快地跳著舞,傾聽我與父親的輕聲交談。
東北的秋季,麥子成熟的季節,金燦燦的一片片麥浪,綠油油的一片片大豆,蔚藍色的天空,像海一樣覆蓋著大地,燕子,小麻雀啾啾喳喳地叫著,在天空飛來飛去,很美,像是一幅圖畫。
聽著父親在慢慢描述,心中一陣陣的刺痛,這一刻,很想與父親,快些離開這傷感的地方,離開母親。
在這幽寒的秋日,我們來到父母的老宅,祖父留下來的老宅,在陽光的照耀下,顯得有些簡陋,有些頹廢。已許久,沒有人來過了,屋內,只有幾只家蟲蟋蟀,正在嘶心裂肺地叫著。
屋外墻角下,那幾叢黃色,白色的雛菊,正幽幽地綻放著,花兒,像是也正在黯然傷心,那冰清玉潔,楚楚動人的樣子,不僅使人潸然淚下。
天空,不知什么時候,淅淅瀝瀝地落下雨來,院內的花草樹木,被彌漫在天地間的雨絲,沖刷的越發濃綠。柿子還很青澀,已沉甸甸的墜彎了枝條,石榴,紅彤彤翹立枝頭。
簾卷西風,人比黃花瘦,試問卷簾人,卻道海棠依舊。這花兒還在,那種花的人,已不知去了何處。
忽記起李清照的辭令,這八百多年前的故事,硬是讓我們也跟著,黯然傷心了八百年。在這個秋日,想起那個素素女子,和她那個古色古香的夢。
迎著雨絲,看院子里的一顆顆大樹,那樹葉間,最后的那幾只蟬兒,瓢蟲托著翅翼,已無力飛起,悲惻呻吟著。
樹下,荒草叢中的蟲兒,唧唧竊竊地鼓噪,感覺它們很冷,正在息息索索地顫抖。螞蟻可以鉆入了地下,而空中,有不知名鳥兒掠過,卻正在歡快的叫著,聲音鈴響般清脆。
人之一生,起于自然,歸于自然, 一分一秒中,我們的青絲變成了白發,一年一度中, 春曉已變成了寒冬。跌宕起伏,紛繁復雜,人之流年,正是人返歸自然的歷程。
天人合一,藏于人心,眾說紛紜的人生,其實就是這么簡單,最終會留給我們的,只是一個一一蒼涼而又飄渺的晚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