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村子里,風喜歡自自由由地東游西逛,花草樹木喜歡自由的拔節生長開花結果自自由由地榮榮枯枯,飛禽起獸喜歡自自由由忽南忽北或行或或臥毫無目地閑蕩。
村里的人有事沒事也不會一動不動呆在一個地方,無論老人大人小孩老人青年,最愛在村里隨心所欲漫游。樂瞅瞅,西瞧瞧,要么就不看不望,只想讓身體隨腳步走漫游,心事隨腳步漫游。就在這漫游里,感受那份腳踏實地的感覺,感受那份淳樸善良的鄉情,感受那份生命安然自在的愜意,感受鄉村溫柔敦厚、親切友好的味道。
在曉風清拂的清晨,或在靜悄悄的陽光燦爛午后,或在月光如水的晚上,都有人漫游在村里的小巷中,這樣的漫游,無數年前像這樣,無數年后還是這樣。
生活在村子里的人,無論離家多遠多久,回家時離村子還大好遠,就能感受到那種熟悉的味道,像陽光一樣暖,像秋天的果實一樣可口,像曬場上的谷粒一樣響著金燦燦的聲音,往往倏地一下就融進去了——他們本身就是那鄉味兒里的一分子啊!
在村子里漫游,就像浪花在水世界里漫游,就像鳥兒天空中漫游,那是生命情不自禁的需求,是靈魂回到身體時情不自禁的選擇。每次在村子里漫游,鄉村的味道就柔柔地擁抱著我。那些鄉味兒,不是用鼻子能聞出來的,而是要用心才能體驗出來。從城里回家,往往一腳踏進村子里,我的心就一顫一顫地,心里暖暖的,鼻子酸酸地想流淚。離家那么久,我還是能和村子息息相通,身心相融。村子還是那樣親樣親樣熱熱地迎接我擁抱我,一點也不見得生份的樣子。
腳落在村中的泥巴路石子路上,在城里那些浮躁得像云朵一樣飄游不定的心一下就落到了實處。看著地面上布滿人腳印,豬馬牛羊蹄印的路,硬而冷的目光一下就柔和起來。“回來啦!”、“來家里坐啊!”、“好久不見,這次不管呆多久,一定來家里吃頓飯啊!”……我發愣時,遇到的村里人早就像我招呼了。同我打招呼的,還是村里那些“汪汪汪”叫的狗、“哞哞哞”叫的、“咩咩咩”叫的牛,和一會兒扯扯我的衣服一會兒摸摸我的臉一會兒又拍拍我的背的風!
于是我又想不明白:村子如斯,鄉情如斯!賀知章老回家時怎能么會發出“鄉小回家老大歸,鄉音無改鬢毛蓑,兒章相見不相識,笑問客從何處來?”的生疏呢?
一個人,只要心永遠和村子里連著,那他永遠就是種里的一分子。生活在再大的城市,他也只是一棵會走路的樹木,一返回村子,根須一沾到村子里的泥土,他就會枝繁葉茂生機勃勃了。
回家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到村子里漫游。呆在城里的日子,我們老是想家。這家不僅僅是那村子里住著父母親的三間小屋子,而是一整個村子,一整個村子的父老鄉親,充塞彌漫在村子天上地下的鄉情鄉音鄉味鄉韻。
所以回老家時,除了看看老屋的里里外外,除了聽聽父母親的嘮叨敘敘家常瑣事,更多的時間,我都在村里閑散地走來走去。而我的屁股后,我家的四眼狗一會在我前一會在我后搖頭擺尾寸步不離跟著我,在城里我想家,在村子里,連狗都時時想著我念著我啊!想想,生活在村子里是多么的幸福。牽掛自己的除了親人朋友、鄉親鄰居外,村里的一草一木一花一樹、一只貓一只狗都還牽掛著自己惦記著自己,這真是種大幸福!
不是嗎?才走進村子,墻頭的雞冠花就朝我“呵呵”笑,籬笆上紅的白的紫的的牽牛花鼓著腮吹起喇叭,路邊土墻洞里的麻雀探出頭來“唧喳唧喳”叫,連路上碰到快上山的牛也要探過頭來聞聞我的衣物伸出粉紅的舌頭來舔舔我的手臂……這樣的場景常常讓我百感交集。想想在城里生活中時時碰到為追名逐利的看不見的刀光劍影,想想處處小心翼翼患得患失謹小慎微的一舉一動一言一行,與在鄉村自由漫游時的生活恍如隔世,于是又想起守端禪師的《蠅子透窗偈》“為愛尋光紙上鉆,不能透處幾多般?忽然撞著來時路,始覺平生被眼瞞。”的禪詩來,我就是那些的一只投窗蜂蠅啊!這樣的念頭才浮起,路邊一只同樣漫游的公雞對我的表現不滿意了,“喔喔喔”叫起來,指責我如此大好時光怎能有不愉快的想法呢?于是我自責地笑笑,又開始了村里的漫游!
閑云野鶴一樣飄在村子里,撲入眼簾的都是些司空見慣的景物。那泥土味十足的招呼聲,“他叔,回來啦?”是同輩人的招呼。“哦!這娃!都快認不出來嘍!”是長輩的招呼。“叔!您回來啦!”是小輩人的招呼。還有許多更小的小字輩,我都認不出來嘍。村子也發生著日新月異的變化,瓦房變磚房了,人們的穿著打扮時髦了。可永遠不變的,是人們臉上帶著的笑,和見面的那股子熱情。
村子里的路像迷宮一樣,只有村里人才不會迷路。要不,小小的村子可能讓你轉來轉去,又會轉回老地方來。一些人家的屋子外圍著籬笆,籬笆上爬滿藤蔓,青青的綠綠的籬笆空隙間,雞鴨在覓食或瞌睡。透過籬笆,可以看見人家院子里五彩繽紛的晾在鐵絲上的衣物隨風起舞,可以聽見圈里豬在哼哼。一些戶人家的墻頭上種些各色各樣的花朵,人還沒走到墻邊,花香早就飄了過來,讓人的眼前一亮心頭一亮。還有些人家的男人就大大咧咧地蹲在門口,把水煙筒抽得山響。一戶人家門扉緊掩,可家里有上學的小孩子,小孩讀書的聲音嫩嫩的脆脆地飄出來,她們在抑揚頓挫地誦詩“一去二三里,煙村四五家,亭臺六七座,八九十枝花”,她們在自得其樂地背訣“一一得一一二得二一三得三一四得四一五得五一六得六一七得七一八得八一九得九”,聲音像柔和的風一樣拂著行游的我……
從一塊青石板踏上另一塊青石板,從一戶又一戶人家的的墻外走過。那開了裂縫的泥墻里青青長出一根小苗會讓我駐足良久,一戶人家屋后的梨樹門前的李樹長得高高大大總是讓我暗自吃驚,記得上次我看到他們時,他們還沒我的肩頭高呢,現在就已枝繁葉茂了!而村子前面那些竹林,郁郁蔥蔥,有風也涼,無風也涼,吹來的風是綠色的,散發出的味道都是綠色的。
我家的四眼狗跟著我,東瞧瞧西望望,沖去咬咬野花,追撲撲蝴蝶,又圍著我轉悠。時間緩緩地流淌著,路上一塊光滑的石頭會讓我想起無次童年趣事,屋上一塊瓦當會讓我想起村子里那些活著的或死去了的老人,而一只蜘蛛忙忙碌碌一群螞蟻的長征都讓我感到無數的新奇。
家家戶戶的屋上開始升起裊裊的炊煙了,那氤氳的藍藍的火煙飄飄搖搖升起來,村子像一幅濃淡相宜的水墨畫,淡雅別致,而充清閑情逸致。“四狗!吃飯嘍!”、“三毛,快回家!”、“狗狗!快喊你爸!”……母親在屋里做好和熱騰騰的飯菜,我也該回家吃飯了!
作者簡介:鴿子,本名楊軍,云南省作協會員,中國藝術攝影學會會員。70年代生,至今在《飛天》、《散文》、《中華散文》、《人民文學》、《星星》、《詩選刊》、《中國詩人》、《揚子江詩刊》、《詩潮》、《詩歌月刊》、《海鷗》(臺)、《秋水》(臺)、《葡萄園》(臺)、《乾坤詩刊》(臺)、《常青藤》(美)、《珍珠港》(美)、《詩天空》(美)、《雨花》、《西北軍事文學》、《芳草》、《北京文學》、《邊疆文學》、《廣西文學》、《延河》、《散文詩》、《散文詩世界》、《格言》、《讀者》、《中國文學》(港)等數十種刊物發表詩文若干。著有詩集《鴿子的詩》和《瘋狂的鴿子》、《囈語與譫言》和《一個人的煉金術》。2010年度詩文散見于《北方作家》、《秋水詩刊》(臺)、《含笑花》、《云南日報》、《群島文學》、《普洱政協》、《云南老年報》、《大眾科技報》、《珍珠港》(美)、《葡萄園詩刊》(臺)、《大澤文學》、《詩紅河》、《云電詩詞》、《魯西詩人》、《草根詩刊》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