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日晚上走路鍛煉,路兩邊的草叢里不時傳來蟲鳴聲。仔細傾聽,有的是中低音,有的是高八度,有的發顫音,那是蟋蟀的鳴叫,是螽斯的低語,還是蟈蟈的吟唱,或是別的什么蟲子的聲音,不得而知。寧靜的夜晚,白日里的喧囂不再,唧唧的蟲鳴聲則顯得格外響亮。“松濤竹籟,風來則響;春鳥秋蟲,時至則鳴。”入秋了,這些蟲子們周而復始演繹著大自然的規律。
我生活在鋼筋混凝土澆筑的城市,本以為秋日蟲鳴是鄉野的專利,沒想到城市里蟲鳴的合奏依舊如此強大。一路走來,蟲聲唧唧,此起彼伏,不絕于耳,它們成為夜晚的主角。這些蟲子只聞其聲,不見其形,它們躲藏在墻角地縫,蟄伏在草叢花圃,高明隱藏著形跡,躲避著各種危險。城市里的秋蟲生存條件是令人同情的!這里沒有漫無邊際的原野,沒有成片成片的植物,沒有松散芳香的土壤,它們擁有的只是方寸家園。一小塊綠地,幾株花草樹木,甚至不引人注意的犄角旮旯,就是它們活動的終生場所。它們在方寸家園里棲息、覓食、隱忍、躲藏,默默地生長著。
從春到夏,蟲子們都謹小慎微地生活,低調地與人類和諧共存。但一到秋季,情況就改變了。秋蟲們好似受到神秘力量地召喚,不約而同放開喉嚨,扯天扯地開始鳴唱。低調生存的法則被拋棄了,秋蟲們個個變得張揚恣肆,用聲嘶力竭的鳴叫宣告著自我的存在。它們的鳴唱從早到晚,不分白天黑夜,持續性很強。為什么秋蟲們會一反常態呢?這是因為隨著天氣季節的變化,秋蟲們遺傳基因的生命意識開始覺醒。秋蟲們覺悟到時間地無情流逝,生命地漸漸終結,它們要抓緊時間完成自己的生命過程。秋蟲們的鳴唱不是為了自我炫耀,而是一種特殊的語言,有著特殊的涵義,其目的是為吸引異性,交流情感,完成交配繁衍的神圣使命。深秋寒霜降落之時,秋蟲的歌聲會漸漸消失,它們的生命也如草木般走向凋零。
在這個寂靜的夜晚,在城市的一個角落,我長久佇立在草叢邊,凝神靜聽著秋蟲們的淺吟低唱。我明白它們鳴唱的目的,感慨著它們短暫的生命歷程,內心不由生出絲絲凄然。我認真仔細聆聽著秋蟲的呢喃,想從中分辨出幾許悲楚。秋蟲聲窸窸窣窣,錯落有致,一浪接著一浪,一波接著一波,不但聽不出一絲悲鳴,相反溢滿了歡愉和詩情。這些奇妙的聲音,是大自然的音符,是來自天堂的歌吟。這靜夜里的歌唱,是在傾訴著生命的每一絲愉悅,表述著世間的每一幀情態,即使是到了無語凝噎,也同樣流露出撩撥人的意境。靜聽蟲鳴,人世間的是是非非遠去了,在悠然神會中我的心靈與永恒的自然漸漸相契相融。秋蟲的鳴唱,優美動人,是天籟之音;秋蟲的鳴唱,蘊滿使命和責任,闡釋著生命偉大不息的真諦!
靜聽秋蟲聲,不由想到我們人類。在這個城市的角角落落,有多少平凡如蟲的人們啊!為了生存,他們忍辱負重;為了子女,他們含辛茹苦。他們的樸素言語,宛如秋蟲的鳴唱;他們的使命感和責任感,亦如秋蟲般強烈;他們對待生命的態度,猶如秋蟲般豁達釋然。
城市里的這些人們,痛苦著也快樂著,因為他們的存在,我們的城市才美麗動人,我們的世界才熠熠生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