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斜斜地淌進教室的每一個角落,給嶄新的課桌椅鍍上一層柔和的光。窗臺上幾盆綠蘿在微風中輕輕搖曳,仿佛也在歡迎這群懷揣夢想的高一新生。教室里熱鬧非凡,此起彼伏的掌聲和歡笑聲中,新生們正熱火朝天地進行自我介紹和才藝表演。
輪到那個叫小洋的女生時,原本喧鬧的教室突然安靜下來。她烏黑如瀑的長發隨著步伐輕輕晃動,發梢在陽光里泛著微光,整個人步伐輕盈地走到教室中央。當悠揚的音樂響起,她宛如被喚醒的精靈,身體隨著旋律舒展、旋轉。長發也隨之翻飛,時而如流云舒展,時而似蝶翼翩躚,舞姿優美靈動,真像一只優雅的蝴蝶。同學們都看得入了迷,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她,教室里只剩下音樂聲和偶爾壓不住的贊嘆聲。
然而,就在舞蹈即將結束的那一刻,小洋的動作突然僵住,原本靈動的眼神瞬間被痛苦和悲傷填滿,淚水奪眶而出。她捂著臉,跌跌撞撞地跑出教室,留下滿室驚愕的我們。那一瞬間,陽光仿佛也黯淡了幾分,原本明亮的教室彌漫著一種莫名的壓抑,大家面面相覷,不知道發生了什么。
我在走廊上找到了正在抽泣的她。她告訴我,他父親今天剛好去世一百天,她跳著跳著就想起了父親送他去學舞蹈的情景。然而她母親已經改嫁了。這個突如其來的家庭變故,像一場無情的暴風雨,將小洋原本平靜的生活徹底摧毀。
看著小洋消沉的模樣,我的心揪成了一團,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緊緊攥住。從那天起,我便開始了漫長的“救贖”之路。我一次次找她談心,在辦公室里,在操場的角落,在灑滿余暉的走廊。第一次在辦公室,她低著頭,手指不停地絞著衣角,聲音小得像蚊子哼哼。我輕聲安慰她,她卻突然崩潰大哭,淚水打濕了她的袖口。我靜靜地坐在那里,耐心地傾聽她的哭訴,輕輕地告訴她生活中雖然有陰霾,但也會有陽光,就像風雨過后總會有彩虹。
為了讓小洋感受到溫暖和希望,我經常邀請她與我以前教過的、同樣經歷過家庭變故的學生一起吃飯。周末的小飯館里,大家圍坐在一起,飯菜的香氣氤氳在空氣中。飯桌上,大家分享著自己的故事,那些曾經的傷痛、迷茫,以及如何走出困境的經歷。起初,小洋只是默默地聽著,偶爾輕輕點頭。慢慢地,她開始抬起頭,眼神中多了一絲專注,也會小聲地分享自己的感受。我看到小洋的眼神逐漸有了光彩,她開始和大家交流,臉上也偶爾露出了久違的笑容。
慢慢地,小洋變了。她不再總是沉默寡言,課間也會和同學們說說笑笑,臉上的笑容越來越多。課堂上,她專注的眼神和高高舉起的手,顯示出她對學習的熱情。她的舞蹈更是有了質的飛躍,每一個動作都充滿了力量和情感。在后來的讀書時光里,每次歸宿假小洋和母親吵架,她母親都會打電話給我:“徐老師,你們小洋又和我吵架,你要管一下不!” 聽到這樣的話,我既無奈又欣慰,無奈于母女間的矛盾,又欣慰于小洋愿意把我當作可以依靠的人,仿佛小洋真的成了我的孩子。
時光飛逝,畢業的日子悄然來臨。畢業典禮那天,陽光格外燦爛。小洋穿著整潔的校服,長發扎成利落的馬尾,整個人容光煥發。當她拿到本科大學的錄取通知書時,那燦爛的笑容比陽光還要耀眼,她的長發在風中歡快地舞動,像是在為她慶祝。我知道,她終于走出了那段黑暗的日子,迎來了屬于自己的光明。
如今,小洋在上海工作,我們依然保持著聯系。每次和她聊天,她都會感謝我在她最困難的時候給予的幫助和陪伴。而我想說,能見證她的成長,陪伴她度過那段艱難的歲月,看著她從脆弱走向堅強,看著她的長發重新飛揚,是我作為老師最幸福的事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