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十六日,母子相約山城,我從古藺前去,兒子從北京過來。他帶我去看“蘇打綠”的演唱會。
很多年前,在“中國好聲音”節目里知道《小情歌》,這是第一次聽說“蘇打綠”名字。
我一直白癡地以為“蘇打綠”是某一個姓“蘇”的人士。其實“蘇打綠”是臺灣的一個樂隊名稱。由吳青峰、史俊威、謝欣怡等六個人組成,主唱:吳青峰。今年他們舉行“二十年一刻”的巡回演出,八月十七日是重慶專場。
關于音樂,我和它的距離比唐僧西天取經還遠。我樂感不好,聲音粗啞,我很難為這種藝術花一分一毛。那倒不是我吝嗇,主要是誰聽我唱歌就是要誰的命。我不落忍戕害同伴,極少去KTV,偶爾去一次,任務就是給歌手敬酒,同時把自己灌醉。
兒子在一個多月前就開始籌劃。我暗想這種奢侈,對于我完全是“瞎子點燈白費蠟。”一是我多半不懂,二是門票價格不匪,三是昂貴的往返機票酒店住宿極不劃算。我實在不惹把羊毛花在瓢背上。
忽又想起龍應臺曾寫過的一段文字:“所謂父母子女一場,只不過意味著,你和他的緣分就是今生今世不斷地目送他的背影漸行漸遠……而且,他用背影默默告訴你,不必追。”我何嘗沒有過這樣的落寞。記得他剛上大學時,我就像把他“嫁”去一個很遠的地方,“黃鶴一去不復返”。他的叛逆期從出生開始,仿佛永遠沒有結束。我把孤單胡亂地寫成歌詞:“天上的雁兒飛了,我的孩子遠了,地上的羊兒回了,我的孩子為什么還不來喲?”
難得一回“母慈子孝”,我忍著痛赴約。門票住宿他網上安排好的,我負責帶著自己和鈔票就位。
他把演唱會曲目和每首歌的歌詞先給我打印下來,讓我先做了解。歌詞挺好,“秋風,推開緊閉的門扉;階前,秋水猛浪逼上眼;梧桐,吹亂漫身黃雨煙;歸雁,揉碎無邊艷陽天……”很有古典詩詞的韻味,符合我的口味。我特別喜歡《早點回家》《你被我寫進歌里》《故事》《痛快的哀艷》。
從解放碑去場館要一個多小時,我開車,他侍弄導航,一路給我科普著“蘇打綠”。
還沒有開場,他主動和我拍了照片。讓我有點受寵若驚。
演唱會分“春夏秋冬”四個樂章,主唱的聲音清越,沒有一點滄桑感,完全不像四十多歲的男人的聲音,倒是像二十多歲的小年輕。舞美做得很漂亮,輕紗漫舞,朦朦朧朧的。“陌上花開蝴蝶飛”“楊柳輕絮垂絲語”“蒹葭蒼蒼白露為霜”“數聲風笛離亭晚”……諸多場景一一來到眼前。場館里充滿年輕人的吶喊聲——“蘇打綠!”“蘇打綠!”很多人從座位上站起來,仿佛這樣才能釋放他們的熱情。全場都在狂舞,都在叫喊。我是最淡定的一個,我不管他們唱什么,我喜歡的是兒子坐在我身邊。
演唱會結束,兒子的聲音都吼沙啞了,很多的小年輕的聲音也啞了。他們身上的很多東西,已然不在我們這代人的認知范圍內。
回程的途中,他還沉浸在演唱會里,絮絮叨叨地和我交流看法。我想我的淡然多少是有些傷害一個蘇打綠發燒友的情緒。他解說著他們的風格如何清流,不是滄桑路線。他告訴我得多培養一些自己的興趣愛好,接受一些新事物,不管是吃喝玩樂還是工作都要有向上向下前后左右的兼容能力。我知道這場演唱會他是早看過的,不遠千里來帶我體驗,大底就是讓我共情一把,培養一下我的興趣吧?
他平時也跟我談論他的學習工作,要吐槽遇到的不快或奇葩。帶我坐飛機坐地鐵喝咖啡喝奶茶,聽到喜歡的音樂看到好看的文字就和我分享,鼓勵我去嘗試很多新的東西,總之學習學習再學習。在他的眼里,我還很年輕,認知、觀念、素養、學業……還有很多的無限可能。他甚至在給我規劃我退休之后的讀書生活,他希望我能戴著博士帽某年某月某日出現在某個大學的畢業典禮上。面對他塞來的“新概念英語一英語二”,我啞然失笑。一個更年期癡呆如何能完得成這樣的宏偉工程?他煞有介事地對我說:“英國人的腦殼是腦殼,你的腦殼就不是腦殼呀?”
山城之約只是開始,這種抽風式的嘗試等待我的也許還有很多。有兒如此,我怎能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