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誰曾想過一雙白皙細嫩的手,承載過多少不為人知的風雨和歲月…近一個月因工作與生活的變故,除了失業給我帶來的焦慮外,自己還遭受著一連串命運的打擊,磨難的刀尖直抵鼻梁。為此,我常常將自己關在房間不與任何人說話。門外的母親嘴上不說,但她老人家心里知道兒子的苦啊,在這個時候的任何安慰,都不如讓時間去撫慰兒子的傷痕來得確切,或許只有這樣才會更有利于兒子以后的成長。
買菜做飯是母親日常必做的事。做這些事不是說她喜歡或應該做,而是生活的重擔壓在她的肩上,迫使她不得不承擔起一位母親應當履行的責任與使命。自母親嫁到我家以來,烹飪燒菜已有三十余年,沒有太多口福的父親,在我七歲那年就患上了白血病離世了。時隔至今我還清楚地記得,父親下葬的當天,母親哭得當場暈厥了過去,這個外強內柔的女人多么希望這一切都不是真的,但殘酷的事實就這樣無情地掐滅了她心中唯一的幻想。從那以后,好好撫養我長大就成了母親人生目標里的唯一“理想”,為了這個理想,正值芳華的母親拒絕了除了父親以外的任何示愛。
高中的某次模擬考,我因成績不佳在家里亂砸東西。看在眼里的母親沒有對我進行過多的指責,她出門時只是小心翼翼地說了一句“你替我想想…”說實話,夜深人靜的時候,躺在床上的我還真替母親想過,只是想的內容太過膚淺,遠遠達不到深刻理解的地步。更多時候是想了往后對母親的態度好點,不要由著性子亂發脾氣。可是到了明天,行為舉止依舊如故,幾乎沒有什么實質性的轉變。大吼大叫、亂摔東西、惡言相向…回數自己青春期有過的叛逆,這給母親帶來了多少數不盡的傷痛啊,但母親沒有“反擊”,她只是默默地承受著,過濾著這些不良的負面情緒,更多的是在一個人獨處的時候,細數她所給予的生命曾今帶給她的快樂。
連綿的陰雨籠罩了小城好幾天,這天陽光穿破厚厚的積云,將陰霾的天空扯開了一道光的口子。天氣放晴氣候向暖,這天母親竟打破常規的敲開了我的門說,“今天,天氣尚好,不如你陪我一同上街去買買菜吧”我看了看窗外,也就沒過多猶豫地答應了下來。
在擁擠的菜市場里,遇見其他的買菜母子幾乎都是并排著走,唯獨我和母親是一前一后地走著,準確地說是母親走在前面買菜、提菜,而我則是游手好閑地跟在她后面看著,既沒替她用塑料袋提菜,也沒有幫著她和那些菜販討價還價。先聲明一下,不是我不懂得體恤老人,而是我要幫母親提菜的話,她一定不會將塑料袋遞給我,我太清楚母親的脾氣了,只要是她能做好的事就不會請求別人幫忙。這也導致我莫名地成了菜市場眾人背后指指點點的對象,雖然這些舉動多少都會讓我有些不快,大概是失業時間過長且在屋里關的太久的緣故,所以導致我對這些不痛不癢的指點,更多的是不予理睬。
回家的路上,母親提著四大袋的蔬菜和豬肉。我依舊兩手空空地跟在她的后面。直到我看見母親提袋子的左右手臂上暴露的條條青筋如樹根纏踞一盤,讓人觸目驚心。母親低著頭只顧著盡快往家里走,提袋子的掌心時不時地拳握或微微張開。我的心一酸,不禁轉念一想母親為這個家不知提了多少菜了。就在此時,我一下就回憶起在圖書館的某雜志上看過的一篇文章,其內容大致是一位婦女一天用塑料袋提著3斤重的菜回家的話,一年就是1068斤,如果這位婦女提了三十年菜的話,那總量就是32040斤。這是一個多么龐大的數字啊,也就是說這是一個女人為了家庭不滅的炊煙,所默默付出的杰出貢獻。而這貢獻的偉大不在別處,而來自于對生活操勞匯聚的點點滴滴。
一想到母親為我們這個家買了三十余年的菜,又看著母親手掌側面被塑料袋掛出的條條勒痕,我的淚就不由自主地在眼中開始打轉了。這一次,我執拗地搶過母親手里裝菜的塑料袋,以沒的商量的態度大步走在了她的前面。剛開始,母親只是一驚,但驚訝過后,她還未來得及搶回之時,我就把裝菜的塑料袋給提走了。這一次,我贏了。向前邁了好幾大步回過頭一看,母親也愉快地笑了。這是我失業以來,第一次看到母親這般天真的微笑。歲月和磨難雖然在這個女人的臉上留下皺紋和風霜,但從她那初心未移的微笑中,可以看出她對這個暫時像魚一樣擱淺在海灘上的兒子是滿懷希望的,因為在她較為渾濁且干澀的眼睛里,可以微微地看到魚入大海的希望。
這就是我的母親,一位即將進入耳順之年的平凡女人,她用一雙布滿青筋和命脈的手,撐起了本該讓男人撐起的另半邊天,她從未向生活的磨難低頭,更不會為祈求好的生活而向命運之神跪地求饒!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提菜的母親在無形之中給我上了極為重要的一課,那就是有“理想”的活著本身,就是一種靈魂修身和精神自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