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

難忘龍泉坪

宋偉

在我去過的眾多地方中間，龍泉坪名不見經傳，她只是吉林省延邊朝鮮族自治州汪清縣東光鎮下轄的一個村（原屬新興鄉）。說來我和延邊州有緣，我當兵的第一個地方就在延邊州的龍井縣，部隊是原沈陽軍區守備10師28團，我所在的二營就離龍井縣城不遠。1985年11月，百萬大裁軍中我部進行整編，我才從龍井縣整編到了同是吉林省的公主嶺市所在部隊。冥冥之中，我又在不久之后回到了延邊州，雖然不是在一個縣，但也倍感親切。

這是因為1987年5月至11月，我所在的原沈陽軍區16集團軍偵察大隊前往龍泉坪開展了臨戰前長達半年的適應性集訓，因此與龍泉坪結緣。從此這個小小村落，連同那里的山水、那里的花草，便深深地嵌入了我的腦海。

龍泉坪村地處長白山麓，屬于大陸性中溫帶多風氣候，冬長夏短，四季分明。龍泉坪山高林密，山其實海拔并不是很高，不到1000米，山也不是太陡。但山與山之間，山與平地間的相對高度較高，山好像是從平地里突然一下冒出來的，連綿不斷一大片大片的，而且山頂渾圓而不尖。我們初到龍泉坪時，對身邊這一切都感到十分好奇，經常在訓練和工作之余去登山，去漫步。

龍泉坪的山上長滿了各種野草山花。人間四月芳菲盡，山寺桃花始盛開。時值5月初已是春夏之交，這些花卻還在盛開，美麗極了。特別是一簇簇杏花，那淡雅清高和嬌嫩欲滴的風姿，真讓登山的我們流連忘返，醉心于它。盡管我們都是男兵，也會像多情的女兵那樣情不自禁地采摘一束帶回營房，帶回自己的房間，插在軍用茶缸中或玻璃瓶里，再盛滿水，讓花蕾盡情綻放，讓杏花盡顯美麗，直至自凋自落，也舍不得扔。

龍泉坪每一座山的腳下幾乎都有不大不小的溪流，日夜不停地唱著歡快的歌，歌聲飛到戰士們耳朵里，引來眾多戰士戲水、散步、聊天、打漂石，坐在或躺在岸邊發呆，遙望天空遐想，想遠方的家，想自己心愛的人。

戰士們在課余或休息時間，將訓練穿的沾滿汗漬和泥土的迷彩服、作訓服以及其他衣服泡在明亮透徹的溪水里洗滌，一提一放，水花四濺，就像一束花在水中飄散開來，又像一條條五顏六色的魚在水間穿梭。在陽光下熠熠閃光的水面，恰似那萬花筒般閃爍迷離，五彩斑斕。來自長白山中的溪水，用無私情懷和博大胸襟，擁抱和接納我們偵察兵。

每當清晨，在悠揚婉轉的起床號響起之后，大山之中的龍泉坪便從睡夢中醒來。幾分鐘后，龍泉坪到處是“立正、稍息、齊步走、跑步走和1、2、3、4，1234”一浪高過一浪的出操口令聲、口號聲及整齊如一的腳步聲。山間公路上、操場上以及可以利用的道路和平地上，到處是一排排、一處處蕩漾著青春氣息的流動的綠色方塊和亮麗風景。

高懸于訓練基地大樓之上的高音喇叭，播放著一首首《戰友之歌》《打靶歸來》《當兵的歷史》《十五的月亮》等軍歌和《團結就是力量》《學習雷鋒好榜樣》等革命歌曲，高亢嘹亮的歌聲振奮人心，催人奮進。隨后是轉播當時中央人民廣播電臺6點半鐘的《新聞和報紙摘要節目》，這是我最喜歡聽的節目之一。

給我印象最深的是，黑龍江省大興安嶺地區發生特大森林火災，我們原部隊參加大興安嶺地區撲火行動以及涌現出來的撲火英雄和單位等新聞消息，就是從6點半鐘播出的《新聞和報紙摘要節目》中得知的。我當時想，看來1987年注定是不平凡的一年，我如果沒有被選調到集團軍偵察大隊參加臨戰前的適應性集訓，也可能會參加大興安嶺地區特大森林火災撲火行動，為自己的軍旅生涯書寫一段濃墨重彩的華麗篇章。

夕陽西下，龍泉坪四周的山頂金光四射，霞光萬道。山中點點杏花綻放，山間道路上，勞作的朝鮮族村民駕著牛車“吱嘎吱嘎”的踏上了歸途。山下村莊炊煙裊裊，炊煙從古老的木頭煙囪里慢悠悠地飄上天空，伴隨著灶神準時去報告夜晚的到來，去迎接辛苦勞作一天歸來的主人。

夜幕降臨，龍泉坪訓練基地拔地而起的兩幢大樓，燈火點點，閃閃爍爍，在寂靜漆黑的山中算是輝煌的了，夜行的人看到它，都會以它為路標，辨別方向，不致于在山中迷路。大樓里的我們：有的在默默思考，整理思路；有的在挑燈夜戰，撰寫材料；有的在鍛煉身體，磨煉意志；有的在整理內務，刷牙洗漱。一切都是那樣和諧、安寧、有序。

夜色之中，村里只有東一點西一點的燈光。偶爾有電視機傳來聲響，或是收音機里我們完全聽不懂的朝語節目，還有就是狂叫的夜狗，黑夜給了它們盡情表現的機會，犬吠聲此起彼伏。勞作一天的村民沉浸在溫馨的小家里，盡情享受軍營就在身邊的和平寧靜和美好。

這樣的夜，村民的家當然是不用劃門的。因為山中新來了800多穿軍裝的“移民”，在沒有打亂朝鮮族村民寧靜安穩生活的同時，也為小山村帶來了現代生活氣息和一陣陣新風。因為這些“移民”本身就是為了和平安寧來此山中，因為這些“移民”本身就是寧靜夜晚賴以繼續的保障，因為這些“移民”都有哨兵般警惕的眼神和忠誠的覺悟。

啊，龍泉坪，彈指一揮間，我離開你已34年。但我可以充分想象并堅信，你同祖國其他地方一樣，在新時代鄉村振興進程中邁上了全面小康的致富之路、幸福之路。喜愛自駕攝影采風的我，將滿懷渴望回到你的身邊，一睹你如今的風采，再次飽覽長白山區美麗的山水風光，暢飲山下汩汩流淌、奔涌向前的溪水，解我34年的離別之渴，思念之苦。

等著我吧，龍泉坪，我一定會踐行諾言，如約而至來看你的！等著我吧，龍泉坪，我一定會帶著戰友和美麗心情來看你的！

宋偉郵箱:493455006@qq.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