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篇 紀實《在戰事縫隙的歲月》之10-13[第四章]
第四章:在戰事縫隙
《“趕鴨子上架”當班長》(載廣東《丹荔》2018年第2期)
“趕鴨子上架”當班長
李盛全
參加1979年初的對越自衛反擊戰后,入夏,我隨排長朱建成帶領的修車分隊又到個舊、河口、金平等滇東南六市縣轉了一圈,為參戰部隊修車。這種在外巡回修車,對我們這種愛學技術的人來說,技術提升不大,因為巡回修車的任務多是小修車和二級保養車,不利于全面掌握修車技術。真正使我技術突飛猛進的時期,是在滇東南巡回修車結束回開遠后,我全面參與了汽車大修。經歷了幾輛大修車的修理全過程,時間也就過了三四個月。從技術層面來說,由于我愛看技術書,修車時不喜歡偷懶,還算技術進步較快,基本掌握了大修車的流程、標準和操作技術。
年底,我們連隊又一批老兵退伍。由于1978年底要打仗沒進行老兵退伍工作,所以這次老兵退伍多,主要是1975年以前入伍前的。老兵們是技術骨干,退伍一走,各班技術平衡會受到影響。好在一排和二排只有“修理工”一個工種,因而在兩個排的6個修理班內,人員調整比較方便。就在臨近老兵退伍的時候,連隊領導決定將我從二排四班調去一排二班當班長。
連隊領導考慮得也周到,在宣布調整人員調整前,先向我透露了“內部消息”。這時,二排長朱建成已升任副連長,他找我單獨談話,說連里決定調我到二班當班長。對于當班長,我還真有些誠惶誠恐,主要原因是我認為自己的修車技術還不精,雖然我已當兵三年,但只有一年半的修車經歷。另一個原因,是當班長的兵基本上要先當副班長過渡一段時間,而連隊領導不給我這一過渡機會?;谶@兩個原因,我還是有自知之明,也就如實向老朱匯報了我的思想。老朱給我做思想工作,打氣、鼓勁,之后他叫來一排的排長李宏偉、技術員王昌華與我見面。很快就要成為我直接領導的李、王二位,自然又是對我打氣、鼓勁一番。我暗自好笑:算不算“山中無老虎,猴子充大王”??!
這次談話內容還要暫時保密,要過兩天等退伍老兵離隊后,連隊才宣布人員調整。于是,我利用這一機會,暗自摸了摸二班的情況,并在退伍老兵集體離隊的當天晚上去了一趟二班。
一排的二班,是一排的“飛地”,“飛”過了連部幾間屋子。我們連隊房屋的布局,比較零散。南邊是修車場,往北是西高東低的緩坡,坡下方有一排平房住了二排和三排的六個班,坡上方有一排平房由南往北依次是二班、連隊領導寢室、連部會議室、連部戰士寢室、三班、一班。再往北面是一個南北走向的米余高的石砌坎,坎下是籃球場,坎上是食堂和司務處。在營房最北邊是一個呈緩坡的草坪小院,西面和北面各有一排平房是以前警衛連的干部宿舍,現有三四間屋子裝了汽車材料。至于二班為什么成為一排的“飛地”,離開的一班、三班那么遠?據了解,緣于1978年5月我們汽車修理一連從西雙版納的中老邊境撤回開遠,由于二班的人多,才安排去住原本是連部會議室的南端那間大屋子。
這次老兵退伍,二班走人過半,而且班長、副班長全走了,只剩下4名戰士。其中城鎮入伍兵2人:重慶的蔣治光,1979年1月入伍到軍區后勤技工大隊學習,10月來連到二班;貴州畢節的龍順勇,1979年1月入伍到二班,與我所在四班的趙伯華是同年入伍的畢節老鄉。農村入伍兵有2人:1977年入伍當通訊員的張昌明,打仗前學了汽車駕駛,打仗后到了二班;張廣燦,河南夏邑縣人,1979年1月入伍到二班。新兵太多,蔣治光、龍順勇、張廣燦都還是軍齡不足一年的新兵,更說不上是修車老手,情況不如我所愿,唯一的好處是新兵好領導。但是,對于專業修車的修理班來說,新手多是大問題,這讓我頭疼。還讓我頭疼的是給我配的助手即副班長朱文學是老兵。朱文學是貴州安順人,1976年的兵,而我是1977的兵,他能服從我領導嗎?
連隊領導對我是“趕鴨子上架”,才不管我所慮之事。在老兵退伍離隊的第二天,連隊宣布了人員調整。
我從四班調到二班當班長,朱文學從一班調到二班當副班長。還好,副班長朱文學對我支持很大,凡我布置工作他從不爭長短說二話。這時,二班共6人,基本上只是一個建制班的一半人數,要等1980年的新兵來了才能補齊員額。這時的6人,照樣撐起二班的天。
一個月后,我被派到分部辦的“班長培訓隊”參加集訓,地點在汽車修理二連隔壁的運輸連。一般來說,是先參加班長培訓,然后回原單位當副班長,直接當班長的不多。我是先當班長,然后參加班長培訓,自然是“補課”了。培訓了一個月,我感覺烙印最深的是每天天不見亮,就被帶到東林村公路邊練嗓門。要求我們對著灰蒙蒙的天空,各自大聲喊“立正”“正步走”“向后轉”等隊列動作的訓練口令。練嗓門、練口令,是為帶兵訓練打基礎。由于是各自練習,高呼聲此起彼伏、經久不息,我不知睡夢中的東林村村民是否受到打擾。
班長培訓結束,我回到連隊。不久,1980年的新兵來連隊了。我希望分配幾個農村入伍兵來我班,因為農村來的好管一些。結果分來二班的5個新兵中,從城鎮入伍的就有4人,其中有2人還是高干子弟,只有朱家留是從昆明市西山區團結公社農村入伍。據我了解,連里有些班,這次分到的新兵全是從農村入伍的,這也太不平衡了!對此,我對連隊領導有些意見,但不敢說。
我們二班的城鎮入伍兵占了一半多,這讓我頭大了。也不是我偏見,因我見過的有些班里的城鎮入伍兵,有的不太聽招呼。這種情況的產生,應該歸結為兩個原因:一是那戰士本身思想素質有待提高,二是班長不會管理。好在我們二班的戰士,本身政治思想素質好,這也算我這當班長的運氣好。新兵刀建軍和馬玉昆是高干子弟,刀的父親是云南省某州州委副書記,馬的父親是昆明某大廠的廠長,但刀、馬二人不以高干子弟的“公子哥”身份自居,要求怎么做就怎么做。李聰的家在昆明市,王建平的家在貴州福泉縣城,這兩位來自城市的新兵,也很聽話。事實上,對包括蔣治光、龍順勇、刀建軍等在內的城鎮入伍兵,我們這種做技術工作的班還是比較好管理。如果你當班長,只要你的修車技術在全班是第一,他們就讓你管得服服帖帖。
我應該感謝自己當修理工一年多的勤學鉆研,使我盡快掌握修車的機修技術,還“不務正業”自學了不少修車的電工技術。由此,成就了我在二班的技術權威地位,當起班長來也就“順風順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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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載《四川文學》2018年第7期)
我的二班我的兵
李盛全
當連隊開會宣布人員調整后,我到了二班當班長,1976年入伍的貴州安順人朱文學從一班調來二班當副班長。此時,二班共有6人。
修理工是我們汽車修理連隊的主要工種,全連正式編制中的三個排,就有兩個排共6個班的戰士是修理工。只有三排的工種多,比如:七班主要是車工、鉗工和銑工,八班主要是電工、木工和漆工,九班主要是焊工和鍛工,所以三排被稱為專工排。當修理工的最大好處是掌握技術比較全面,要求能對汽車發動機和底盤進行“整體化”修理,比地方上的汽車修理工強多了。地方汽車修理廠的修理工,分工太細,修發動機的不會修底盤、修底盤的不會修發動機,甚至有的當了一輩子修理工卻只會修底盤的變速器或輪轂輪胎。
一個修理班就是一個獨立的修理單位,不管大修車、保養車還是小修車,都是直接下達到班里,所以班長的責任重大,在大的方面要掌握大修車的流程和標準,在小的方面要能正確判斷小修車的故障。特別是判斷小修車的故障,很考驗班長的技術,因為戰士對故障的判斷,要班長認可后才實施排除故障工作,免得做冤枉活。如果是汽門推桿異響被誤診為活塞銷異響,那就麻煩多多。處理一個汽門推桿問題可能只需一人工作半小時,而處理一個活塞銷問題可能需一人工作大半天,工作量是1:10以上,而且檢查了活塞銷是白干活,并沒解決汽門推桿的問題,真正的勞民傷財。類似情況,會使班長威信掃地。大凡聰明的班長,對診斷故障拿不準的,大多要請排長或技術員來拿主意,把問題矛頭推向上級,免得遭受班里戰士的白眼。戰士最佩服的班長,是對不確切故障有主見的班長。你當班長的技術越好,班里戰士就最越佩服你,就越聽你招呼,這樣班里什么工作都好推動。
診斷汽車故障特別是其發動機故障,是苦活,有時需要考慮機械運動和電路、油路等的綜合因素來判斷。當班長后,我對《汽車修理工教材》已沒多大興趣,就找《汽車電工教材》《焊工教材》來自學。我在當兵前,在家鄉的“周興五七校”電工班學習過三個月,再自學《汽車電工教材》還算是入門較快。學《焊工教材》要困難一些,但也小有收獲。那時期,我們這些技術兵,也喜歡做點私活或叫紀念品。在一個星期天,我請在九班當焊工的老鄉肖祥槐幫我焊鐵床。當我把材料搬到現場,他卻進城去了,氣得我“吹胡子”。我也不想再求他,在電焊機被鎖的情況下,硬是用氧焊設備親自焊出一個鐵床來。用氧焊比用電焊費事得多,最麻煩的是室外乙炔發生器的電石隔一會就要更換,害得我十多次來回跑,吃了不少苦。我這“紀念品”也沒負我,后來隨我到了昆明、瀘州,紀念與使用兼之。
我們二班緊挨著的北邊三間屋子,依次住著指導員李德昌、副連長朱建成和連長米從舜。最使我受益的,是朱副連長愛找我聊修車技術。在晚飯后,修車累了一天,有時我不想出去閑逛,就坐在門口外面玩。朱副連長見了,有時會過來湊熱鬧,聊聊修車的事。從表面看是閑聊,實質上是經常對我進行技術考試。老朱知道對我這種技術級別的人進行考試,不需要修車現場和實物,也不需要筆和紙,在口頭的問問答答之中解決問題。他會提出修車中一些比較隱蔽的問題,讓我從故障現象開始分析并提出解決方法。他在我回答的故障診斷步驟中,否定、否定、再否定,直至肯定。這對進一步提高我的修車技術水平,起到了很大作用。
在我們這種技術班,班長技術好才有威信。不謙虛地說,我在二班可能是技術最好的。雖然班里新兵多,但只要技術指導到位也能推動工作。我們二班11人,有5個新兵,是全連除炊事班外新兵最多的班。新兵多,對獨立完成修車任務的技術班來說,也算是“兵家大忌”。對于幾個新兵,我要帶頭并發動老兵在技術上做好傳、幫、帶,才能把全班工作做好。在平時,我和班里戰士在一起,也可以嘻嘻哈哈的,但在修車的時候,不準他們偷懶和作假。我把工作安排后,只有我還在干活,他們就沒有偷懶機會。我在帶頭干活過程中,還要監督他們干活的速度和質量,當班長確實不好玩。
有一天,馬玉昆正在給一輛二保車的鋼板銷襯套端口抹黃油,表面看是從鋼板銷油嘴注進黃油后擠出來的樣子,被走到他身后的我發現。平時他脾氣有點犟,正好教訓他,于是我一腳踢在他屁股上。臉上粘著灰塵和油污的他轉過頭來,馬著臉,張嘴就露出一顆天生的虎牙,操著濃濃的昆明口音問:“干哪樣?踢我干哪樣?”我指了一下他抹的那些黃油,輕聲地說:“你懂噻。不準偷工。”他馬上醒悟過來,嘿嘿地笑著說:“要得嘛!把銷子拆下來洗,通了油孔再打油。對不對?”我點了點頭:“你很聰明嘛!”
在班務會上,我沒有批評馬玉昆,卻把當他“師傅”的一個老兵批了一通。然后,我說:“在修車方面,所在徒弟的問題都是師傅的問題。新兵修車偷工減料、弄虛作假,我把賬全部計到帶他的老兵師傅頭上?!鳖愃频摹扒么颉卑l生幾次以后,老老實實干活成為全班共識和工作作風。
在我們二班有兩個書蟲:我和王建平。沒有事的時候,都愛看文學方面的書籍。王建平看的多是文學理論方面的書,諸如文學原理、文學概論之類的書籍,重點是打文學基礎。我愛看報刊發表的文學作品,重點是直接研究別人作品的創作技巧,同時練習寫作。我不贊成王建平的路子,那是戰略性的,學好了理論再搞寫作,猴年馬月才能出作品?讀高中練習過寫小說和劇本的我,選擇的文學道路是戰術性的,邊學、邊練、邊提高。班里無事時,戰士們看到我不是在看技術書,就是在看文學雜志,或是在床頭柜上寫小說。在一個星期天的下午,米連長來我們班時,發現我在床上拱著被子在寫稿子。米連長問為什么躲在被窩里寫?我說這樣安靜一些。米連長對我的做法表示欣賞,還鼓勵我好好寫。
1980年,是我們二班最輝煌的一年。年底,我帶大家到開遠紅旗相館照全班像,遺憾的是李聰被派去學汽車駕駛了沒能參加,因此全班合照上只有10人,但這也是我在二班當班長時本班照相人數最多的一次。年底老兵退伍工作結束,連里調整人員,涉及二班5人晉升:龍順勇在二班當副班長、蔣治光到三班當副班長、張昌明到五班當班長、王建平到連部當文書、張廣燦到炊事班當副班長。這次二班有那么多人晉升“班長級別”,當班長的我自然感到光榮,還讓我感到光榮的是這年6月我入了黨。在我們這種老兵多的技術連隊,我當兵3年半入黨算是快的,也算是沾了當班長的光,否則還不知何時才能入黨。
1980年底退伍老兵走后不久,楊建云從分部輸油管線四隊調來本連分到二班。巧合的是馬玉昆和楊建云的父輩都在位于昆明海口的一個單位工作,所以他倆關系很好。在其它部隊的戰士,要調到我們這種技術連隊非常難,但楊建云被調來了,我也不知是什么原因。
楊建云是天生的渾厚嗓門,大聲點說話,班里會震得嗡嗡響。我最怕他說話,希望他沒事少說話。由于他說話聲音穿透力大,也就產生了一定號召力。馬玉昆以及1981年從貴州開陽縣入伍的新兵羅中祿,常被他支使。正因為如此,我就把他當成第二副班長對待。特別是那次去家興寨背后的東山坡撲打山火時,我就叫他帶著馬、羅二人作為一個小組,好相互支持和照應。
那次發生在家興寨背后的東山坡山火,是在1981年雨季來臨之前。開遠的氣候沒有明顯的春夏秋冬,只分雨季和旱季,一般來說4月到9月是開遠雨季。那次東山坡山火在發生之前,我們全部集中去分部機關看電影。天色暗下了來,電影才放幾分鐘就停了,分部首長下令:去東山坡滅火!
距分部機關較遠的汽車修理2連、軍械修理1連和2連等單位,是乘汽車來看電影的,立即上車浩浩蕩蕩開赴東山坡火災現場。我們汽車修理1連在分部機關附近,是走路來看電影的,則立即跑步回連隊。路上,我們看見東山坡那邊幾座山都是火帶,沿著山勢曲折分布。火光照亮大片天空,使東山坡上空的皓月減色。
我們沒有專業滅火工具,回到連隊找了一些長掃帚、木棍、鋤頭以及炊事班的砍刀等有助于滅火的東西,然后帶上車,就直奔東山坡山火而去。
我們連隊按上級分工,負責對山火中的其中一個山頭進行滅火?;馂默F場,大部分火焰有半人高,有部分比人還高,熱浪襲人。我們用帶去的工具撲打山火,前一批人烤得受不了時就退后幾米,讓后一批人接著上,過一會烤得受不了也退后幾米讓剛才退下的那批人接著上。帶去的工具中,最不管用的是長掃帚,見火就燃。立大功的工具是砍刀,砍了無數的小樹和樹干,用于撲打山火。我們輪番奮力打火,直到將山火全部打滅。這時的我們,衣服被汗水濕透,還滿臉煙灰。
該回連隊了,可怎么回連隊成了問題。雖說我連的任務最初講的是管一個山頭的滅火,但在滅火過程中,我們是追著火打,最后不知過了幾個山頭到了哪里。我們二班和三班卓子林、將治光等十幾個戰友已知距公路較遠,又不好找連隊的車,就干脆往南下山,朝清塘子寨靠近,然后就著月光,朝分部方向前進。
畢竟是年輕人精力充沛,走到清塘子寨北邊的田坎上時,我們已一身輕松,就高聲唱起歌來,也沒去想在深夜會不會擾民的問題。
我們經家興寨、紅土寨回到連隊時,已過深夜3點。我們趕緊到炊事班吃點面條充饑,然后抓緊時間睡覺,明天還要上班修車。
李聰學了汽車駕駛回到了二班,出車不多,多數時間是跟著我們一起修車。李聰平時話不多,干活有吃苦耐勞精神。我很喜歡這樣的兵,不喜歡調皮的兵。最讓我頭疼的,是1980年從廣西入伍的小丁調來了二班。小丁是廣西某公司的職工子弟,入伍后分到四班,愛請假外出,且外出之前常把自己買的皮鞋擦得锃亮,其最大毛病是:請假外出常不按時歸隊;進城愛找女青年閑聊天。
小丁來了四班,我自知沒能力管他,但又不能不管。他剛來二班的那幾天還算懂規矩,但不久他在四班時的老毛病就犯了。“班長。我要進城一趟?!痹谝粋€星期天的中午,他對我說。我想:他這說話的口氣,不是要請霸王假嗎?我帶著半開玩笑的口氣,對他說:“小丁?。∧氵@是請假,說話漏了幾個字。你應該說:‘班長,我想請假進城一趟,可不可以?’你記住,以后要這樣說。這次……就這樣,你去吧!吃晚飯前回來。”
可是,連隊開晚飯時,小丁沒回來。又過了一個小時,他也沒回來。我暗自叫苦:晚上8點鐘連隊要點名,要是他還沒回來,我就慘了。
謝天謝地!在連隊點名前,小丁回來了。點名結束后,我就叫他到室外單獨談話。
我說:“小丁,你我都在四班當過兵,現在都在二班,這也是緣分。從這一點來說,你要支持我的工作?!彼f:“一定!一定!”我接著說:“你平時修車也是積極肯干,你的成績我們都看得很清楚,只要在紀律上再要求自己嚴格一些,就非常好了。”然后,我直接指出:“你在四班時的名聲不太好。對這一點,你可能有些冤枉,但你應該心里有數。”見他低著頭,沒提出異議,我又說:“你來了二班,我也不要求你表現最優秀,但也不能表現太差,不然我們二班的名聲會壞在你身上。”在路燈下,見他表情有些不以為然,我話鋒一轉,直刺他內心:“你在四班時,四班好象就你一個是城鎮入伍兵,因此你有優越感,不太服從管理。但是,現在來了二班,你那種優越感應該消失了?,F在我們二班,除你之外還有五個人是城鎮入伍兵,條件都不比你差。刀建軍、馬玉昆是高干子弟,要講調皮搗蛋,你沒他兩個人的靠山大。刀建軍、楊建云、李聰和副班長龍順勇都是來自城市,都比你長得端正,要在開遠找女青年玩的話,他們的先天條件比你好。他們五個城鎮入伍兵都很遵守紀律,所以你沒有理由……算了,我也不多說了?!蔽乙褔乐卮驌羲淖宰鹦?,再逼他當面表態會使他非常尷尬,萬一他受到刺激后就“破罐破摔”來個當面頂撞,就達不到我要的效果?!澳闶锹斆魅耍嘞胍幌耄院笤趺醋觯俊蔽宜ο逻@句話,就走了。不說他沒按時歸隊的問題,也不讓他有當面頂撞的機會,只留給他單獨思考的時間。從此以后,他還真的聽話多了。
1981年“五一”節剛過,聽說我們連隊要派出修車分隊去扣林山方向修車,我要求二班參加,但遺憾的是沒有機會,因為我班在“五一”節前才接手一輛大修車。
扣林山位于文山州麻栗坡縣南部的猛峒地區,在中越邊界騎線點的我方一側。扣林山山勢崎嶇險要,坡陡路窄,溝谷縱橫,蒿草茂密,其主峰海拔
為了維護邊境地區我國民眾的正常生產和生活,我軍決定發起拔點作戰。
收復扣林山之后,邊防15團3營奉命于
扣林山戰役結束不久,我連修車分隊回到開遠。我們班的戰士和凱旋歸來的戰友混得火熱,回到班里就埋怨說:“我們二班差勁?!薄肮职嚅L運氣不好。”我不服氣,解釋說:“因為我們二班技術好,大修車任務多。五一節前,我們班接了大修車,連隊領導不可能讓我們放下正在大修的車去出差,對不對?以后,大家的耳朵放長點,早點得到連隊要派人去前邊的消息后,我就只接小修車任務,這樣就容易脫身去前邊。我和你們一樣很想出去多見見世面,以后有機會。”
對于我這二班的兵,我有時也要考慮一些關系的平衡。刀建軍被派到分部辦的“班長培訓隊”參加集訓不久,連里要派一個小組去滇東南多地為部隊普查車況,要我們二班臨時抽一人參加。這種任務,要跑很多新鮮的地方,是美差。我就叫馬玉昆去,因為與同他一起進二班的刀建軍、李聰相比,他已明顯虧了一些。這個車況普查組由一排技術員王昌華帶領,一班刀保生、二班馬玉昆、三班蔣治光和八班一個電工參加。馬玉昆隨普查組到文山州、紅河州的七八個縣轉一圈回來,對這次出差很滿意。
馬玉昆為了感謝我對他照顧,特意到連隊附近紅土寨的木匠家里弄來花生共同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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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載《中國應急管理報》
打山火
李盛全
云南省東南的開遠縣城,在山區一塊狹長的小平原上,東西皆為山區,最高山頭是東邊的東山坡。我們習慣把東邊的數十座山,統稱為東山坡。開遠縣城沒有明顯的的四季,只分雨季和旱季,一般來說從4月到9月是開遠的雨季。
就在開遠建市的第3個月,我們部隊進行了一次撲打山火的行動。一天傍晚,我們到分部機關看電影。天色暗下了來,電影才放了幾分鐘就停止了,分部首長下令:去東山坡滅火!
距分部機關較遠的汽車修理2連、軍械修理1連和2連等單位,是乘汽車來看電影的。接到命令后,他們立即集合上車浩浩蕩蕩開赴東山坡方向。我們汽車修理1連離分部機關較近,是走路來看電影的,則立即跑步回連隊。
路上,我看見東山坡那邊幾座山都是火帶,沿著山勢曲折分布。火光照亮大大半邊天空,令東山坡上空的皓月減色。
我們回到連隊,找了一些長掃帚、木棍、鋤頭以及炊事班的砍刀等有助于滅火的東西,就直奔東山坡方向的山火而去。我們連隊按上級分工,負責對山火中的其中一座山進行滅火。
火災現場,大部分火焰有半人高,我們連隊官兵只懂修汽車,從未接受過滅山火培訓,且是臨時受命又沒專業滅火工具。怎么辦?如何在保證生命安全的前提下撲打山火?困難沒有難住我們。我們用最原始的方法撲打山火,在行動中總結經驗并克服困難。
我把全班分成三個組,我和副班長龍順勇、老兵楊建云各帶一個組,分左中右三個打火點向前推進,相互照應。山火熊熊,熱浪襲人。前一批人被山火烤得受不了時就退后幾米,讓后一批人接著上。帶去的工具中,立大功的工具是砍刀,砍了無數的小樹干用于撲打山火。所幸山火吞噬的是約
我們輪番奮力撲打山火,直到將山火全部打滅。這時的我們,衣服被汗水濕透,還滿臉煙灰。
該回連隊了,可怎么回連隊成了問題。我們的任務最初雖說是管一座山的滅火,但在滅火過程中,我們是追著火打,最后都不知走到了哪里。
我們自知距公路較遠,又不好尋找連隊的車,就干脆往南下山,朝清塘子寨靠近,然后就著月光,朝連隊駐地方向前進。畢竟是年輕人精力充沛,走到清塘子寨東北面的田埂上時,我們已一身輕松,就高聲唱起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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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載《琴臺文藝》2018.05期)
與材料打交道的軍營人生
李盛全
一
我在后勤23分部汽車修理1連二班當班長的兩年中,連隊基礎建設大為改觀。改建了三排全部專工車間,將以角鐵為架、以油毛氈為頂的房子改為以紅磚為墻、石棉瓦為頂。在修車場靠分部一方的西邊修建了材料室和修車場大門,還修了圍墻。
基本上新材料室剛建好,連里就調我到材料室擔任主管兼任連部班班長。這時是1981年底,多方面變化都很大。昆明軍區后勤部調整所屬部隊序列,將23分部編制中的直屬汽車修理1連,更名為昆明軍區后勤部汽車修理3連,仍由23分部管轄,原“35403部隊34分隊”代號不變。與此同時,作為我連“小弟”的汽車修理2連,更名為汽車修理4連。我連米連長、何副連長轉業,副連長朱建成升任連長,汽車修理4連余道文調來任副連長。連里戰士變動也很大:與我同年入伍的大部分四川老鄉和比我晚兩年當兵的重慶人蔣治光,同時離開部隊回地方;在我所在的二班,我調去材料室工作,刀建軍帶訓新兵后去了另一個班當副班長,馬玉昆退伍;我的同學黃光德從五班調到三班當班長……各班、各排人員變動很大。老兵退伍一走,連隊冷清了很多,過了1982年元旦全連又才熱鬧起來。1982年的新兵來自地方多,又是另一種熱鬧:云南省昆明市孫巍等、通??h魯紹龍等、玉溪縣朱德光等、新平縣張正貴等、易門縣鄧明昆等,四川省自貢市熊幼齡等、榮縣張澤培和吳忠炳等,貴州省貴陽市李顯軍等,來自3個省的8個地方。
對于連部班,文書、通信員、衛生員都是連隊領導身邊的兵,我不管他們的具體工作,只是需要集體開會、學習的時候,把這幾人和材料員叫在一起進行。我到材料室時,一共3個人。不久,九班鍛工、1981年初從貴州開陽縣入伍的楊定芳調到材料室,另兩人調離。
我連新建的材料室有兩排房子。一排是配件庫,另一排是通用材料庫,均在大門內南側。還一處由材料室管理的小油庫,建在大門內北側的坎上,考慮到是危險之房還是建遠一點好。
材料室配件庫坐西朝東,在北端也就是靠大門一方多修了一間房子,作為我們材料室的辦公室兼寢室。
我接手材料室后最麻煩的一件事,是把分部服務社下方綜合庫的一間大庫房騰空交出。1978年5月,我們連隊從猛臘縣磨憨回到開遠時,由于原警衛連騰出給我連的營房,沒有合適的房子存放從磨憨運回的大批修車材料,就借用了綜合庫那間大庫房裝材料,只在連里安排了兩間原警衛連的干部宿舍做臨時庫房,備存少量修車常用材料。如果修車中臨時庫房無所需材料,材料員就到那大庫房去找。從連里去那大庫房約一華里,材料員去取材料很費時間,但也是不得已而為之。1979年自衛反擊戰結束后,我們連隊撤回開遠時又有一批備用修車材料塞進了那大庫房。
到我接手材料室時,我連已借用那大庫房3年多,所以當連里新材料室建好后,騰空那大庫房成為我到材料室后的一項重要任務。在之前3年多的時間里,至少經歷了兩任材料室主管,還不說基本上每年有一個新兵進材料室然后調走一個,加上打仗修車保障和頻繁巡回修車,多點供應致使材料室工作在較長時間處于忙的狀態,沒有時間好好清理那大庫房的材料。所以,當我接手那大庫房材料時,上一任材料室主管只交給我一串鑰匙就退伍走了。那大庫房里面,材料堆放失序,這給我的工作增加了難度。我的任務,除了帶楊定芳做好日常修車材料供應,還要抽時間把那大庫房的材料梳理清楚,運回連隊材料室入賬、上架。我們材料室配有一輛自行車,只要我一有空就騎車去那大庫房清理材料,對幾十萬元材料歸類裝盒或入箱,理順一批就要來汽車運走一次。全連的人都知道那大庫房材料多,但究竟有多少?有哪些品種?誰都說不清。沒想到連隊領導對我那么放心,也不派人監管,任我打理那些材料。如果我有歪心眼,除了車架、車箱、駕駛室這三大件太顯眼不好弄之外,其它配件每樣弄一只來組裝一部汽車“走私”是毫無問題,而且對那一大堆材料來說還不顯山不露水,但是我是農村娃兒出身,沒必要搞歪門邪道,老老實實干活才是正事。
由于是抽空才去管那大庫房的事,所以前前后后費了三個月才把那大庫房騰空。此事,我們材料室費了不少勁,連隊領導在人力、運力方面也給了大力支持。特別是在最后的一個月,連里從四班抽派修理工秦洪武,來幫助我突擊理順那大庫房的材料。秦洪武是四川眉山縣人,1981年初入伍來本連,不久被派去開遠市公安局協助工作,之后回連學了一段時間修車,已認識較多汽車配件,所以幫我清理汽車配件還算得力。將材料運回連隊,也是讓我很操心的事。集中運材料時,連里派出專車運料,還派出幾個兵隨車充任裝卸工。有幾個人來幫忙本是好事,但人多手雜也是問題。庫房大,我一雙眼睛哪能看得住十來只手哪些會“調皮”?有一次正在組織材料上車,我轉身片刻便發現一根直徑
雖說騰空那大庫房用的時間較長,但朱建成連長對其結果還是滿意,對材料室的工作給予了肯定。
1982年春,我們連隊要派出一個修車分隊,到麻栗坡縣為戰區部隊修車。我想去,但被朱連長大潑冷水。他對我說:你是材料室的頭,就坐鎮大后方吧!
結果我只好讓助手楊定芳,帶著一批修車材料去戰區。
這次的修車分隊以黃光德的三班為主,到戰區主要為扣林山防御部隊修車。我軍收復扣林山后,越軍還經常搗亂,因此雙方打炮時有發生。我連修車分隊在戰區是流動修車,在一個修車點基本上只工作幾天。有一次,我連修車分隊的修車位置,在我軍炮兵陣地前方約一華里的一個村子里。開飯的時候,三班戰士溫躍輝用筷子剛夾起一塊雞肉,突然我方陣地向越軍開炮,把溫躍輝驚得一抖,雞肉掉在地上。溫躍輝是1980年從昆明入伍的兵,不知什么原因他不吃雞蛋,也不很喜歡吃雞肉。當雞肉掉在地上后,他詼諧地說:“本來想嘗一下雞肉。你們看嘛!掉了,不該我吃。這也是天意??!”我軍的炮彈從他們頭上呼嘯著飛向遠方的越軍陣地,而他們仍鎮定地吃飯,然后又修車。
楊定芳去戰區后,我更忙了。連隊在修車,上午和下午都要發材料,我不能離開材料室。材料室的外勤事務也多,去分部運輸處開配件計劃、油料處開領油計劃、軍需處開修車布計劃、物資處開鋼材和木料計劃,之后到雞街車材庫領配件、到南洞油庫領修車用油、到長虹橋軍需庫領修車要用的舊衣物、到開遠物資站領鋼材和木料等。有些材料需要去地方單位辦理,比如去解化廠充氧氣瓶、去電廠買電石、去紅河州物資局買有色金屬材料等。這些雜七雜八的事,都要我去辦。
我分身無術,向朱連長叫苦,要求給材料室增加一個人。朱連長想出一個高招:我外出辦事時,由他或余副連長到材料室頂崗。我想:這樣也好,讓他們體驗體驗材料室的人平常偷懶沒有。我又暗自好笑:說明他們當領導的不忙嘛!
到地方單位辦材料,我去州物資局的次數最多,大多數時間是騎自行車去,自行車后架左右各有一個竹筐可裝材料。從分部往西北去開遠城的公路,大多是下坡。如果自行車的車況好,從分部服務社開始溜車,經開遠養雞場、開遠鐵路分局干校,可溜至省甘蔗科研所。有一次,我騎車去州物資局辦事,溜車到甘科所圍墻邊時,突然發現掛在車把上裝有一本轉賬支票的小包不見了。
去地方的大單位辦材料,全使用轉賬支票,我就把一本轉賬支票帶上,如果不慎寫錯一張支票,好接著寫第二張,免得跑冤枉路?,F在,裝轉賬支票的小包不見了,嚇得我趕緊調頭去找。那掛在車把上的小包,可能是我單手溜車“顯手藝”時被風刮掉了。這時的回頭路是上坡,我拼命一樣邊踩車、邊尋包,終于在養雞場下方的路邊找到那裝有支票的小包。此刻的我,雖氣急喘,但心已安。
我連修車分隊為扣林山防御部隊修車之后,又轉戰到馬關縣,為邊防12團在羅家坪大山的防御部隊修車。完成任務回到連隊,楊定芳、黃光德等說起在邊防一線修車的見聞,包括溫躍輝掉雞肉的事,大家都覺得有趣。
在我組織的連部班班務會上,楊定芳又說起這次出去修車的見聞,讓文書李顯軍、通信員向為成、衛生員郜建邦聽了,都很羨慕他去了一趟戰區。
二
經上級批準,1977年1月入伍來本連的黃光德、董平春和我,從
1983年,我們連部班人員變化大。當年來自河北豐寧縣的新兵陳會任文書、來自四川南江縣的新兵何全紅當通信員;六班修理工、云南通海縣1982年初入伍的魯紹龍調到材料室接替楊定芳。楊定芳又回了九班,繼續當鍛工。
魯紹龍用通??谝粽f話,使我要聽明白很費神,過了幾個月才好一些。魯紹龍當過一年修理工,已認識很多汽車配件。相比之下,他到材料室進入工作狀態的速度,比鍛工楊定芳初到材料室時快多了,這使我很滿意。我還叫他把配件庫對面的通用材料庫,徹底理順了一遍。
1983年夏,指導員李德昌、副連長余道文帶領一個修車分隊,前往富寧縣邊防11團、麻栗坡縣邊防15團、馬關縣邊防12團開展修車服務。根據連隊領導指示,我叫魯紹龍組織了一批材料隨修車分隊出發。
我開始對自己進行總結。在材料室主持工作一年多,工作還算努力,但也得罪了一些人。在材料室主持工作,既要懂修車技術和材料標準,又要堅持制度和原則,也就容易得罪人。特別是二級保養車時駕駛員大多在現場,當有些駕駛員與修理工套近乎后,修理工礙于面子,把有些磨損度達不到更換要求的配件拿到材料室要換新件,我的助手不敢硬頂就推給我。我沒有退路,又不能拿部隊物資送人情,只好堅持原則頂回去。類似情況時有發生,我堅持原則節約了修理費用,因而也就得罪了一些戰士,包括一些副班長、班長。連長朱建成、指導員李德昌、副連長余道文,都聽到過說我壞話的小報告,但連隊領導心有明鏡。實事求是地說,被我得罪的人,不滿意我是一時,不會長久地恨我,因為他們心里也有一桿秤。
過了一個多月,魯紹龍隨修車分隊回到開遠。我問前邊打仗沒有?魯紹龍說;
通海距開遠只有百余公里,魯紹龍的家人來開遠比較方便。魯紹龍的家人來連隊兩次,我都認真安排好有關接待,這使魯紹龍很感動,工作也就非常努力。
國慶節前的一個星期天上午,通信員何全紅叫我接電話,說是軍械修理4連打來的。我到連部接了電話,是李建富要我去他那里,說有重要的事。我和李建富在老家時是同一個公社,他在9大隊、我在10大隊。有緣的是在兩年之中,我倆居然在兩所學校上過學:當我在榮昌縣龍集公社第二完小讀最后一年書即初中二年級時,他從另外的學校轉到這里讀初中一年級;當我轉到隆昌縣周興公社小學讀初中三年級時,他也轉到這所學校讀初中二年級。轉學前互不知,9月周興小學開學時我倆碰了面,才知是同時轉學。他入伍到軍械修理2連(后來改名軍械修理4連),先當通信員,后來學了汽車駕駛就專業開車。我曾叫他學習我連的駕駛員,不開車時就學修理技術。他說他們連隊是修槍、修炮,學了這些技術到地方也用不上。
當我騎自行車去軍械修理4連后,李建富叫我到駕駛班儲藏室坐下,關了門,接著打開一個牛肉罐筒、一瓶葡萄酒。然后,他說今天是他生日,要我陪他喝酒。我第一次喝葡萄酒,甜的,感覺順口,并不知道這種酒的后勁猛,于是就陪他喝酒過生日。這樣,兩人就躲在那小屋里,你一口、我一口地喝完了一瓶葡萄酒。我有些醉了,就告辭騎車回連,哪料途中葡萄酒后勁發作,使我頭越來越暈。當快到我連材料室上面去紅土寨的岔路口時,我感到翻腸倒肚很難受。我下了車,推車而行,心想還有三四十米就到材料室了,回去睡一覺就沒事了。不料肚里突然有一股東西往上沖,我就“哇——哇——”大吐起來。幸好當時周圍沒人,不然我的洋相就大了。我第一次感到醉酒的難受滋味,也從此對喝葡萄酒有所控制。
過了國慶節,指導員李德昌和一排技術員王昌華、三排技術員陳仁真,帶領黃光德的三班加上三排的車工孫巍、鉗工李開倫等人,組成修車分隊前往文山戰區,首站到富寧縣邊防11團。在該團2營修車的當天,遇到越軍打炮過來,孫巍等3人正在我方炮兵陣地附近的修理工程車里工作。當越軍打過來的炮彈在附近炸了,孫巍等才發現我方炮兵早已跑進了“貓兒洞”,于是他們才趕緊往修理工程車下躲避。孫巍經了解,才知我們炮兵的經驗:一旦發現越軍那邊有大炮噴煙升起或聽到炮聲,這邊炮兵就趕緊進“貓兒洞”,之后根據我方觀察哨或偵察員提供的越軍方位數據,才出洞開炮打過去。
三
1983年12月初,中央軍委指示昆明軍區進行收復“兩山”的作戰部署。1979年對越大規模作戰結束后,越軍并不甘心失敗,不斷對我國文山州邊境一線進行挑釁、襲擾、蠶食,進而入侵老山、者陰山等地區。為了驅逐入侵的越軍,保衛領土和邊境人民生命財產的安全,鞏固國防,中央軍委決定收復老山、者陰山地區。
“兵馬未動,糧草先行。”說明后勤保障在戰爭中的重要性。1983年12月下旬,我們連隊派出兩個修車分隊前往邊防一線,開展修車服務。指導員李德昌帶的修車分隊去紅河州的金平邊防16團、河口邊防13團。新任連長張風林和副連長余道文、一排技術員王昌華等帶領以一排為主的修車分隊前往文山戰區。張風林是在朱建成上調分部機關后,由汽車修理4連調來我連任連長。他能認譜、善教歌,調來之后使全連的文化活動比以前更活躍。
1984年1月至2月上旬,各參戰部隊陸續向戰區開進:11軍31師、32師進入文山州, 其中31師及配屬部隊共有8900余人在西疇縣西灑、蚌谷、董馬等地駐訓;14軍40師和41師122、123團共有18200余人進入文山州,在麻栗坡縣、馬關縣等地駐訓;炮兵4師進入硯山縣駐訓。
在此期間,我連張風林連長帶領的修車分隊,在富寧縣、麻栗坡縣邊防一線修車,同時經歷了當地罕見的天寒地凍。修車分隊多數人員的手腳及耳朵生凍瘡,在修車的間隙抓緊時間揉搓凍瘡。到馬關后駐縣城,地理氣候條件稍好一點,但一排王昌華、黃光德、張正貴和三排專工孫巍等守在電視機前,一邊看中央電視臺的1984年春晚節日重播,還要一邊揉搓凍瘡。他們在麻栗坡縣邊防15團過的春節,由于條件不好看不到電視,幾天后到馬關能看到中央電視臺重播的1984年春晚節日,也十分高興。
在戰區的我連修車分隊,文化生活確實要單調得多,而在開遠的我們連隊駐地卻是另一番景象。在
我們在連隊的干部戰士“團年”會餐之后,晚上唯一的要事就是看電視。到了晚上,我們和紅土寨部分村民及其小孩,都聚集在電視機前看1984年春晚節日,可以說軍民同樂,熱鬧非凡。中央電視臺于1983年春節首次舉辦春晚節日大獲成功,于是又舉辦了1984年春晚節日。這臺春晚節日比上年的更豐富多彩,其中張明敏獨唱的《我的中國心》從此紅遍大江南北、李谷一主唱的歌曲《難忘今宵》從此成為每年央視春晚的最后壓軸節日。
最讓我心潮澎湃的,是聽香港歌手張明敏演唱的《我的中國心》。當時香港還由英國管轄,張明敏用醇厚而又帶有金屬質感的磁性嗓音成功演繹了《我的中國心》,不僅使我們內地觀眾認識到香港不是只有“靡靡之音”,而且使我們感受到久居香港的他,更是唱出了天下炎黃子孫對祖國的摯愛深情?!把笱b雖然穿在身,我心依然是中國心,我的祖先早已把我的一切烙上中國印。”朗朗上口的歌詞唱出了全球華人對祖國的深情贊美和無限向往,令海外游子心潮澎湃、熱血沸騰。愛國歌曲很容易流于概念化和喊口號,但香港著名詞作家黃沾,很聰明地運用了“長江長城,黃山黃河”這樣具有象征性的中華名勝來傳達愛國之情,使整首歌是以海外游子直抒胸臆的語氣切入,把一個壯闊的題材寫得自然而然,從而征服了億萬聽眾。
四
幾天后,我連王昌華技術員帶以三班為主的修車分隊到了西疇縣,配屬11軍31師。除了上班修車,三班班長黃光德、三班駕駛員胡勇和七班車工孫巍等幾人常在一起玩。孫巍弄了一只畫眉鳥來養,頗有樂觀情趣,使旁邊31師的人見了也很受感染。23分部參謀長檢查戰區后勤工作到在西疇的我連修車分隊時,看見孫巍養的畫眉鳥,就說:“你們還是有雅興嘛!但要注意影響,現在是打仗時期?!蓖醪A忙打圓場,說道:“上甘嶺戰役時,戰士在坑道里見到一只老鼠都高興得不得了,表現很樂觀?,F在戰士在這里能看見畫眉,也可消除戰爭的一些緊張氣氛?!眳⒅\長聽了,覺得有道理。
我軍在
老山位于麻栗坡縣天保公社船頭以南的中越邊境上,地域為主峰區域(7個山頭,最高點
在老山東北方向約
在老山與者陰山之間的八里河東山,共有7個高地,易守難攻。
在收復老山、者陰山之前和戰役期間,我們連隊在戰區的修車分隊積極為參戰部隊修車,成績顯著。23分部直工科主編的油印小報《工作簡訊》(1984年第15期),對此進行了報道:“汽車修理3連去年12月接受任務后,立即分兩個修車組赴富寧、麻栗坡方向和金平、河口方向,到4月份已保質保量修車400多臺……”
這期《工作簡訊》在報眼位置,還刊登了我的詩歌《抒懷》。這首詩歌的藝術性怎么樣我不敢說,但思想性還是有一定高度,從建黨開始“回首關山路/六十三次秋往春返”,到“改革之風,吹醒了/城市和鄉村”,還算是激情飛揚。這首詩歌,也不是我的第一個文學作品。在此之前,這《工作簡訊》第8、9、10期已連載我寫的推理小說《“小偷”之迷》。但是,我對此并不滿足,油印小報哪有鉛字排版印刷的報刊有檔次?要讓寫的文字成為鉛字,才是我們寫作者的理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