鞋墊的溫情
蔣安賢
七八十年代,納鞋墊子,是農村女子必修的一門"功課"。所謂“納”本地方言(意為刺繡)。她們用五顏六色的絲線,在鞋墊上繡出各種各樣的圖案,誰繡的鞋墊針腳均勻整齊,色彩艷麗,圖案漂亮,就表明她聰慧能干,心靈手巧。
二姐是七十年代的人,十四五歲媽媽就開始教她納鞋墊子。十七八歲姐姐繼承了媽媽的優點,練就了傳統女人應有的本事,幾乎樣樣拿手。成了我們村里做針線的巧姑娘。二姐長大了,媽媽歇工了,全家的鞋墊都被二姐承包。每當走進二姐的房間,窗臺上的針線盒里堆滿了大針、小針、頂針(一種刺秀工具,銅質環形,上有密集細小圓凹和針尖差不多一樣大,戴于右手中指,便于穿針發力)。墻壁上掛滿五顏六色的絲線。
我清楚記得二姐繡一雙鞋墊至少要花一個多星期的時間,因為那時沒錢買布料,都是用面層較好的舊棉布制作。從拿棉布剪鞋墊樣開始,一共要剪幾層,接著用糯米做成糊狀,把這些鞋墊樣粘貼在一起,然后滾邊,最后再在上面用各色的絲線繡出圖案。繡鞋墊還特別費手勁,四五層布粘在一起很硬,必須戴上頂針用針穿過,每一針都非常用力,力道和針腳都不能亂。農村生活多數時候都是忙碌的,只有在寒冬臘月稍微松點。在那狂風怒吼、生活單調的山村冬夜里,二姐在煤油燈下,右手中指戴著頂針,引著長長的線開始她的“必修課”——納鞋墊子。有時一不小心,手被針刺傷了,便用嘴去吮吸手指上的鮮血。這一切成了我童年時最熟悉的一幕,永遠定格在我的心靈深處。那一針一線都深深地凝聚著二姐的純樸和辛勞。
二姐是個很細心的人,每次納鞋墊時,都會用一塊布包著生怕弄臟了。隔一會兒就會用針在頭發間劃一下,然后用套在右手中指的銅頂針一頂,只見“嚓”一聲,那針就會很快地穿將過去,那聲音很長很長,也很動聽,我時常當作催眠曲入了夢鄉。二姐的神情卻是那樣專注、安詳、柔和。二姐就這樣一針一針地納,一線一線地穿,千針萬線納成一雙經磨、耐實的鞋墊子。
“線兒長,針兒密,繡雙鞋墊送郎君……”有時候二姐把爸媽分配的農活忙完了,就會約上村里的姑娘們坐在村口的核桃樹下,邊哼著這曲兒邊納鞋墊子。個個低著頭,小小的繡花針在手中輕快的飛舞著,一針接著一針,看得人眼花繚亂。穿針引線的空隙里有人調侃些壞壞的話,大家笑得合不攏嘴。
記得那時提親,三回九轉之儀,姑娘必贈此物。二姐夫每逢節氣來接二姐過節,總會得到二姐親手繡制一雙代表女孩子一顆真心的鞋墊子。那是多么美好的一件事呀!千針萬線納出的鞋墊,帶著祈愿和情思,將一腔熱情和祝福移于腳下。這真是“七彩花線細又長,奴家日夜繡花忙, 黃連怎知相思苦,千針萬線寄鴛鴦”。
而今,人們的生活大大提高,幾乎沒有人再這么費事的繡這些”工藝品“了,花上幾元錢就可以買一雙不錯的鞋墊子了,而二姐依然固守著這份執著與真情,繼續納著她的鞋墊子。每年春節,二姐都會為我送上一兩雙,我看見那密密縫織的手工,凝聚著二姐對我濃濃的親情濃濃的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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