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立春日就去踏青,感受還在寒風凜冽時去捕捉絲絲的春天氣息在我六十九年的人生中是很有意義的第一次,這個第一次是我有限的人際接觸面的外延,是退休生活的一次濃墨重彩,是人情味的暖意融融。這完全是因為納溪梅嶺茶廠特早春茶的開采讓我大開眼界,驅除了納溪紹壩之晨層層梯田菜地里還凝滯著的陣陣寒氣。埋在厚厚的羽絨服里的皮膚沁出了汗珠,因為我親體驗了采下茶樹上那些鵝黃色的雀舌般的嫩芽,從心底涌出的喜悅和萌動著寫詩的靈感,于是醞釀成了七絕一首:
立春日梅嶺茶山采風
滴瀝甘霖潤果蔬,清風送暖綠溝渠。
連天翠錦新芽嫩,品得香茗悒郁除。
立春日我人生中的這個“第一次”排除了我一直以來對杭州龍井的崇拜和偏好,梅嶺的特早茶讓我對家鄉瀘州這份幽深情懷更為根深蒂固。這些年在杭州阿里巴巴為外星人馬云打工的兒子每年清明前都要寄新茶表孝心,讓我成了頑固的非“龍井”不喝的品茶客,今天這種概念在我心里徹底坍塌了。
瀘州的立春正是數九寒天的時候,二月四日那天,天氣冷瑟瑟,所有的蟲豸還深深地蜷縮在泥土里酣然大睡,也許北歸的大雁還在打點行裝準備啟程,樹間屋梁還看不到燕兒用尾巴裁剪春風,天上晴一陣雨一陣的,人的心情有時也會隨著這氣候一會兒落寞,一會兒興奮。應“長江論壇”吳茂華總監之邀,我和十幾位文友分乘四輛小車開始了納溪護國梅嶺茶廠的采風之行,隨行的還有瀘州電視臺扛著攝像機的記者。已經在家里發呆,悶得發慌的我早就想呼吸點新鮮空氣了,妻子擔心山上風大,非要我戴上了護耳的保暖帽,這哪兒是踏春喲,明明是一次實實在在的冬天之旅。
瀘州納溪區隨著瀘州發展經濟戰略的部署,名氣越來越大,朝拜天仙峒的人越來越多,那廟子的香火越來越盛;納溪的枇杷名氣越來越響,把甜蜜蜜帶給了瀘州人民,還遠銷全國各地;最近又刮起了一陣花田酒地之風,那里栽植著成片的名花奇草,荷蘭郁金香,法國普羅旺斯的薰衣草等,那兒的人氣也越來越旺,成了年輕人談情說愛的最佳去處;最近幾年,納溪的經濟發展又異軍突起,護國區那一片頗具特色的丹霞土成了培植特早茶葉的最佳土壤。有時我就覺得植物和土壤就像醫學上腎臟移植配對一樣是一種奇特的自然現象,晏子曾說:“嬰聞之:橘生淮南則為橘,生于淮北則為枳,葉徒相似,其實味不同。”再也準確不過說明了龍井的明前茶和梅嶺茶廠的特早茶之關系。
梅嶺茶山成了瀘州的“梅家塢”,那兒的梅嶺茶廠是我們此行的目的地,那是一家遠近聞名的,集植、采、烘、焙、產銷一條線的初具規模的現代化茶廠。我們一行人從城市擁堵不堪的街道轉入才通車不久的瀘敘高速,這時太陽光已經在車窗玻璃和路面之間充當媒介物,讓它們愉快地交流著,也讓車上的一行人的心里也隨著暖和起來。我感嘆這老天爺也是懂感情的,陰冷的小雨連下了幾天后今天終于放晴。小車在一個高速路口跑下了鄉間公路,在約嫌有點顛簸的路上跑了一陣子后我們終于到達了目的地。梅嶺茶廠的廠長閻洪貴,給人的第一印象就是老實厚道的莊稼人,滿臉憨厚熱情的笑容,中等墩實的個頭,他的腳下踏著的是生他養他的赤色土地,他和同村的老鄉們曾經在這里一起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被捆綁在川南這片瘦瘠的土地上,始終擺脫不了貧窮的影子。是改革的春風吹皺了這兒的池水,喚醒了這兒綿延不斷的山梁,開通了勤勞致富的道路。閻洪貴廠長在這三十多年里就成功完成了三次華麗轉身,從農民到打工者,接著搞建筑,然后割舍不了自己的故土返回故鄉辦起了家庭茶葉作坊,最后辦起擁有一千多畝土地的茶場和購置了現代制茶機械的規模經營的茶廠。
閻廠長帶我們順著一條水泥路走上石板路登上茶山,然后走進了一壟壟如能工巧匠搭成的天梯一樣從山腳一直接到藍天白云的茶園。立春日就開始采茶,我不知道全國的十大名茶的產地是不是都這樣,我甚至懷疑還在寒氣逼人時這茶樹是如何生長出這些嫩芽的。我帶著好奇心和閻廠長聊了起來,原來這是從杭州茶葉研究所引進的烏牛早龍井茶,她是屬于特早茶,雨水前后就可采摘,春分之前就可上市。可今天才立春呀,離雨水,即乙未年的春節都還有15天,這里茶山就春意盎然,遍山都能看到茶樹叢里出沒的采茶女工的身影。文友們踩著還濕潤的兩壟茶樹間的狹窄土溝和女工們一起體驗采摘今年最早的新茶。
我和一位腦后挽著發髻的中年婦女聊了起來,旁邊是她念初中放了寒假回來幫忙的的兒子,小伙子和母親一樣樸實可親,他們耐心地教我:采茶不能掐折而要細心地用拇指和食指將其往上拔起,保持葉芽的完好形狀。
看著這母子倆在綠色的波浪里辛勤勞作,我不由感嘆到:這立春節氣就在采茶工人的手上,就在這滿山茶樹的嫩芽上。她告訴我是閻廠長帶領他們靠自己雙手辛勤勞動致富,這一帶的鄉親們都很感謝他。這詩情畫意般的景象感染了同行的文友, 紛紛舉起了長槍短炮讓這個特殊的立春節氣永遠定格在自然色彩染成的鏡頭中,我也為自己的第一次留下了做秀的身影。其中一位文友說退休后準備托親友在這兒租佃幾畝土地種茶制茶,頤養天年,大家都為他的天真回以爽朗的笑聲。
我結束了自己人生的又一個“第一次”回家后,這思緒就像茶廠邊上那口池塘的圈圈漣漪難以平靜下來。一想到采茶的母子倆形象,手指就在電腦屏幕上用鍵盤敲成“七律”一首,然后搖頭晃腦誦讀起來:
立春日遇母子采茶
赤壤延伸曲徑長,相依梅嶺織云裳。
千年骨感凝蓬發,萬種心思寄小郎。
霧里茫茫光線隱,身邊眷眷苦情忘,
黃金摘下芽翻綠,坦路鋪成列祖彰。
忽然手機里的電話鈴聲響起了,原來是兒子來的電話:“老爸。杭州龍井的明前茶就要上市了,今年給你買好多快遞回來。”“一兩都不買了,那么遠快遞起來挺麻煩的。從今年起我就喝我們這兒的梅嶺茶廠生產的“巖縫”特早茶,香氣比西湖龍井濃郁持久,滋味比西湖龍井甘醇鮮爽,湯色也比西湖龍井嫩綠明亮。”
我沉湎于立春日就踏青那種舒暢爽快的心情進入了夢鄉,然而我的夢中卻是第二次、第三次……,因為我不止喜歡上了那兒的“巖縫特早茶”,更喜歡閻洪貴廠長和他率領的那些采茶的鄉親和那些制茶的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