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門關與豆腐,風馬牛不相及,一個是固若金湯、偉岸挺拔的300里天下雄關,一個是溫和柔潤、營養豐富的小場鎮盤中食品,可它們倆卻相依為命,緊密攙扶著結伴而行,從三國戰場,走到了中華盛世,走到了世界之巔,走到了我的筆下。
那是到劍門采風的第二天,日夜兼程、觀光游覽了30多個小時的我們,夜宿劍閣縣城。但大家卻不顧旅程疲憊,堅持要到距離縣城12公里外的劍門關鎮去品嘗正宗的劍門關豆腐。
行家告知:哪怕是把劍門關鎮上制作豆腐的原料和豆腐名匠都請到縣城里來,也做不出劍門關鎮的豆腐味道。因為只有劍門關鎮上的劍泉水和劍門關七十二峰石沙地長出來的皇豆,才能做出真正的劍門關豆腐,因為“劍門關豆腐不出劍門關”。
車行不到20分鐘,劍門關鎮就到了。果然名不虛傳,“走進劍門場,滿街豆腐香”,一個接一個的豆腐莊,豆腐園,豆腐店接踵映入眼簾,凡是能看得見的店堂,桌子上擺的是豆腐,鐵鍋里煮的是豆腐,蒸籠里蒸的是豆腐。絡繹不絕的中外游客和川陜行人,在餐館吃的是豆腐,進商店買的是豆腐。小小劍門關場鎮僅千余人口,經營豆腐的店家就有130多個,幾乎每一家人的生計,都與豆腐息息相關。
我們來到一座仿古建筑的小樓前,抬眼望見“黃忠豆腐名店”幾個遒勁的大字,瞬時,“黃忠掄大錘--老當益壯”,“黃忠出陣--不服老”等歇后語一股腦涌進腦海,心想:此店名必定是取意于黃忠這個蜀漢著名老將軍的“老”字吧?
店主老翁熱情地把我們迎進門,不大的餐廳四壁滿掛著三國故事圖,在濃濃的三國文化氛圍包裹中,我們品著劍門關香茶,享受著劍門關豆腐的故事:
三國后期,蜀漢大將軍姜維兵敗牛頭山,退守劍門關。時值5月,青黃不接,軍營糧草急缺,蜀軍兵疲不能戰,馬饑不能騎,蜀北屏障劍門關危在旦夕。
看到倉庫里僅有的一點點黃豆,姜維劍眉緊縮:怎樣才能讓這些有限的黃豆幫助我們度過難關呢?他不恥下問,拜當地百姓為師,將黃豆用劍泉水泡脹,用石磨推,拐磨拐,磨成的豆漿經濾渣、煮漿,再用自制的酸水點漿、脫水,以一當十的奇跡發生了:1斤黃豆做成了5、6斤雪白的豆腐,還有為數可觀的豆漿、豆渣。官兵喜食豆腐、豆花,將士狂飲豆漿、窖水,戰馬也有了豆渣美食,一石多鳥,皆大歡喜。
憑借豆腐養精蓄銳,幾天后姜維帶領五千強兵健馬,殺出關外,魏軍十萬之師無力抵擋,兵退數十里,豆腐護關,大功告成,從此落戶劍門關。
星移斗轉,滄海桑田,兩千多年的三國文化和特有的這方水土,滋潤著劍門關豆腐不斷成長壯大,大到了一塊豆腐就是6600多斤,成為一舉摘得世界吉尼斯桂冠的“豆腐王”。
一盤接一盤的豆腐菜肴很快端上了餐桌,煎豆腐、炒豆腐、炸豆腐、煮豆腐、燒豆腐、蒸豆腐、燉豆腐、涼拌豆腐,豆腐塊、豆腐丸、豆腐丁、豆腐腦、豆腐干、豆腐皮、豆腐湯、豆腐乳一應俱全,還有蕨菜和核桃花兩個涼拌野菜,據說豆腐宴的必備配菜。
一碟碟誘人的豆腐佳肴,活脫脫就是一件件精致的盤中藝術品,即使是饑腸轆轆,也不忍心動筷子,生怕破壞了它們色、香、味俱全的優美造型。我連忙站在凳子上,咔咔咔拍下它們的綽約風姿。
服務生送上一壺美酒,特別介紹:這是用劍門關酒和劍門關野生櫻桃泡制的劍門關櫻桃酒,與劍門關豆腐宴是不二的絕配。
野生櫻桃?不就是那一樹樹散在的盛開在劍門山脈懸崖峭壁、深谷叢林中的白色山花結出的果實嗎?我們一路競猜它的名字,直到今天上午才知道:劍門山特有的野生櫻桃花,沒想到這么快就能品嘗到以它為原料制作的原生態美酒了。
喝一口醇香爽口的劍門關櫻桃酒,夾起一塊劍門關豆腐放進嘴里,細細地嚼,慢慢地咽,認真地品,每一道豆腐菜都有著不同的風格和不同的味道,更有著一個耳熟能詳、驚心動魄三國故事。此時此刻,讓你陶醉的除了劍門關豆腐的本生,更有那舌尖上的三國文脈。
“茅廬飛雪”是餐桌上唯一的一道甜品,雪白的碟子里,隆起一個圓鼓鼓的黃褐色糕點,頂上撒著白色的菠蘿蜜餞末,黃、紅、黑三色的枸杞、蜜棗和芝麻點綴其中,恰似一座茅舍坐落在皚皚冰雪之中,劉、關、張三人頂風冒雪三顧茅廬的故事畫面躍然而出,那時候我才明白:原來劍門關豆腐和三國文化的有機結合是這樣的簡單默契。
甜糕入口,初以為是八寶飯,細細品嘗,才吃出豆渣的味兒來。早在當知青的時候就聽貧下中農念過:“豆渣粑,自家夸,荒月當頓就靠它”。那年月,農家把平時沒吃的豆渣存起來,做成粑粑長霉、發酵,在斷炊的荒月拿出來充饑,吃起來不僅粗糙難咽,還有一股濃濃的霉臭味。沒想到如此低廉的豆渣,在這里竟有了如此文化的吃法。
一桌子豆腐菜,很快被我們一掃光。
“再加一份兒”,服務生遞過菜譜,不無自豪地告知:今天你們吃的只是劍門關豆腐宴中最簡單的八大碗,我們鎮上的豆腐菜品有200多個,本店就有100多個。
翻開菜譜,傻眼了:三國鼎立、姜維守險、張飛賣肉、曹操用計、火燒赤壁、草船借箭、水淹七軍、八陣戰圖、桃園三仁……,這哪是菜譜哦,分明就是一本厚重的三國故事名錄!看得我眼花繚亂,既然是文化人的聚會,那就來一個“桃園三 仁”吧。
服務生端上一個古老的石磨造型陶瓷器皿,滿盛著熱氣騰騰的蒸蛋羹似的豆花,上面澆著一層香噴噴的的紅油香辣拌料,星星點點地灑著酥脆噴香的花生仁、核桃仁、杏仁。麻、辣、鮮、香的美味撲鼻而來,筆友們顧不得斯文,至少是3-4個人的勺子同時伸了進去,那個放在磨盤上的公用勺子,顯然是英雄無用武之地。
一勺子下去,只見拌料下面的豆花顏色雪白、質地細嫩、麻辣燙,鮮嫩美,味道好極了,吞下了肚子,口中還久久回味著余香。
雖然我們品嘗到的豆腐菜,僅僅是劍門關豆腐宴的冰山一角,但是,窺一斑而知全豹。在劍門關鎮,我們領略了“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蜀道天險,認識了與之并駕齊驅的劍門關豆腐,真是不虛此行。
再見了,歷史厚重、文化淵源、舉世無雙、聞名遐邇的劍門雄關!
再見了,養育劍門、造福一方、沖出亞洲、走向世界的劍門關豆腐!
平時出門從不購物的我,也情不自禁地買了一盒劍門關豆腐干,欲把劍門關的豆腐飄香和它承載著的三國故事一起帶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