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我習慣早起,然后坐在充滿晨曦的窗前,寫作,閱讀,沉思,遠眺。
窗外,是一片廣闊的田野。田野上有像綠毯一樣的稻田和菜園,有一棵高大火紅的烏桕樹,像一大團燃燒的火焰,成為田野上一道亮麗的風景。田野的遠處,可以看見大海的一角,以及海天一色的一抹白,引人一番浩淼的遐想。
只是不知道哪天,一輛推土機“轟隆隆”地開來,將我眼前的風景畫撕破、碾爛,取而代之的是新翻的黃土。不久,一堵
此后每天早起,我再看不到窗外養眼的風景,慢慢地人就如同困獸,煩躁不安。寫作也成了一場苦役,進行了一半的新書稿也被卡住了,真是痛苦不堪。
老實巴交的父親只知道跟土地打交道,他從不知道我寫作上的無奈與困惑。整天圍著灶臺轉的母親只知道每天按時敲我的門,叫我吃飯。有一天,終于爆發了,我對著父母大吼了一通,然后把門關上,倒頭便睡。
過了幾天,我的窗外傳來了叮叮當當的聲音。我走到窗前,只見父親在圍墻的墻腳邊揮鋤挖坑,旁邊有一株不知他從哪里挖回來的細葉竹,還有一堆不知名的植物。他低頭用力地一下一下地挖著,挖好一個坑,母親就在旁邊彎腰把根部連著泥塊的竹子抱起來,小心地放到坑里,父親培上土,再用鋤頭用力地拍幾下,讓泥土更結實。種好竹子,他們又接著種別的。他們的腰彎著,像一彎半月。那情景,就像一幅工筆畫,鐫刻在我的心里。
往后的晨曦中,我早起推窗,窗前已變了一番風景。那堵墻,成了一堵綠墻,仿佛一道生機盎然的屏風。墻邊,一株翠竹挺拔清朗,像一朵綠云,又像一把圓圓的綠傘。有一叢米蘭花,翠綠無比的細葉間,開滿了米粒一般細碎的小黃花,像是在一塊碧綠的綢布上撒滿了碎金子。墻邊,還有逶迤攀爬而上的綠蘿和牽牛花,一株尚在少年時期的小桂花樹,一棵輕飄細搖的小柳樹,甚至一叢野草。窗前的墻,就這樣在父母的苦心經營下變成了一幅水墨畫,我的煩躁不寧終于像被清冽的溪水蕩滌無形,心境被綠意花香熏染得恬靜安閑舒緩,筆下的文字也隨之歡快順暢起來。
黃昏斜陽中,父親蹲在翠竹下,“吧嗒吧嗒”地抽著旱煙,母親坐在墻邊的藤椅上擇菜。他們坐在夕陽揮灑的油畫里。我悄悄地舉起手機,將眼前的畫面定格。
我的新書順利脫稿,新書封面用的就是我拍的圖片,“萬事俱備,只欠書名”,出版策劃人問我用什么書名時,我正站在我家門前的那堵墻前,我說,就叫“親情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