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到了杜牧筆下“秋盡江南草未凋”的深秋,帶著一副好心情我信步在模仿江南風景的濱江路上。伴著渾濁洪水的漸漸退去,被淹沒的那些頑強的蘆葦正在整理著自己的容顏,梳理著被沖刷得凌亂不堪的細長葉片。昨晚那場若有若無的細細秋雨恰到好處洗盡了殘留在葉片上的泥沙,在這斑駁的秋天,在這十里江堤上,蘆葦和婆娑搖曳的柳條,金鉤般的菊花,簇擁的桂花,還有盛開在樹木旁方狀花壇里紫色,黃色,紅色的小花在這香氣馥郁的大好秋光里爭顯嬌媚。然而,在這金秋十月的濱江路上,我總感覺差點什么,對了,是去年我在西湖蘇堤上遇到的漫天飄舞的蘆花。
西湖所在地江南是一塊巨大的磁石,這幾年老是吸引著我往那里跑。那兒的一山一水,一草一木和厚重的文化底蘊都會讓你動情,讓你魂牽夢縈,難以割舍。周莊搖櫓的農婦,烏鎮如詩如畫的小橋流水人家,揚州的“二十四橋明月夜”, 蘇州城外寒山寺的夜半鐘聲……, 構成了一幀幀旖旎的江南風光圖,特別是氤氳在江南上空的蒙蒙煙雨會讓你有置身于人間天堂的渺渺之感。還有夜晚江南的蛩聲、蛙聲怎么聽都像“小蘋果”一樣風靡的歡樂合唱曲。都說春秋代表歷史,代表歲月,是因為它們有太多的相似處,怪不得那位亡國之君,號稱“千古詞帝”的李后主會寫出“故國不堪回首月明中”的句子而遭來殺身之禍。就在他的《望江南》中以蘆花為意象寫出了情景交融的名句“千里江山寒色遠,蘆花深處泊孤舟”,別樣情懷娓娓道來。
去年十月我在西湖看到的蘆花卻是輕盈的舞者,是新生命的信使,是自然界與人心靈溝通的媒介物,是大西湖上掛起的柔白色珠簾,是秋天的西湖一道靚麗的風景。
還記得走過蘇堤上古樸美觀的那六道橋時不時飛來和你親昵的蘆花,如風信子一樣從湖邊的蘆葦蕩或抱著團,或三三兩兩,洋洋灑灑地飛過來,有時它們會貼在你的手上,有時就停在你的頭上不走了。游客們如憐香惜玉般輕輕地用手指把它們拈起,用口中的熱氣送它們繼續在空中飄舞。
春末的落英紛紛掉落在流水中,代表著溫情脈脈,柔情似水的春天就要歸去,某種惋惜的情緒和無可奈何的心境彌漫著,紅顏凋落,總讓人產生幾分悲情。蘆花,卻給人全新的感覺,它的生命歷程不是凋謝,而是飛揚和再生。它如白雪那樣美麗可人,但沒有寒氣,讓人感到溫馨。所以我常常把它們想成是秋天里的漫天飄灑的雪花。它沒有雪花的白和晶瑩,而且略微還有淡淡的黃色,但雪花飄到人身上只是短暫的棲息,一會就融化為水,無影無蹤了。蘆花卻一直和你調皮地嬉戲,在你身上有點萌萌噠,讓你有點麻酥酥的感覺,非要你送它一程不可,像可愛的雛鳥,破蛹的幼蝶!有時它們飛累了也會在哪里的溝渠歇下來慢慢融進泥土中,也許那里來年春天就有一籠新的蘆葦破泥而出,為西湖增添一抹新綠。有的蘆花很聰明,它們就歇在夾堤而長的柳樹上,當秋風再起時,它們又開始得意地飛起來,飛到更遠的地方。也許它們會在孤山上落腳,來年變成蘆葦和山上眾多的植物做好朋友,望著山下的斷橋,和人們分享著無比優美的愛情故事。望著蘆花往遠處飛去,我深情地祝福它們把生機勃勃帶給那些需要綠色的地方。
我有點嗔怪曾經給濱江路的蘆葦帶來滅頂之災的洪水了,要不是你的猖獗,我腳下這片杭州風景大師們造出的景觀也會被翩翩而舞的蘆花打扮得分外妖嬈。我期盼著有那么一天美麗的蘆花會沿著長江上游飛去,當長江江岸長滿了綠色的蘆葦后,我們的濱江路真的就會再造一個美不勝收的江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