題記:人生最痛苦的不是你吃不到蛋糕,而是你不經意的抬頭看見一群人圍坐著正在愉快的分享蛋糕。被忽視,被冷落,被孤立,無人賞識才是最傷害你的。
我一直覺得那是隱私,羞于說出口,盡管老早老早就想說出來。
就像當年高考我的數學只得了二十分一樣,我一直不敢說,覺得很丟人。有一次幾個人無意聊天時,他們說他們當年的數學也只有幾十分,我大驚,才知道原來數學和我一樣差的甚至比我差的人多得去了!那一天,我如釋重負!原來我不必羞愧,也不必不安。
有些事情就是這樣,當它懷揣在自己心里時,就會覺得那是個比天還大的事情,一天一天積壓在心底,竟會慢慢地變成心病,難以治愈。
關于1985年的蛋糕的故事就是這樣的。我一直不好意思講述,覺得有點丟人不說還有些小心眼的意思。 等我人到中年,某一天我講給老公聽,講個兒子聽,講給畫室的老師小周聽,講給畫室的學生忻姐聽,他們都無不被打動,最后連我自己懷疑我是在講故事了,因為不僅能將自己講得淚眼婆娑,還將傾聽者講得神色凝重。他們都會主動在第二天給我買蛋糕來,主動幫我隱藏在書本中、素描紙里,或者冰箱里,他們非常理解的說,等一會兒你悄悄吃!
我很感動于他們的體貼,他們說的“說悄悄吃”,是這樣,我就喜歡悄悄吃,等沒人的時候,一個人蜷縮在椅子里,悄悄的吃蛋糕。閉上眼睛,慢慢的吃,慢慢的品嘗,旁邊放在一杯熱茶。 集訓結束了,忻姐某天還特意打電話來:
彭嬢嬢,我明天給你帶蛋糕來!
我慌了,急忙婉拒,生怕自己給人占便宜之感。就像小說《智齒阻生》里的橋段,商人千方百計要送輛車給檢察官,他說:
哥,我要去新疆,一年半載回不來,車不開,容易壞,你就幫我照顧一下吧!
我不是檢察官,連老師都不是,我只是掃地的,何況忻姐已經送過了,所以,我趕緊婉拒,不想第二天,忻姐回畫室還是給我?guī)Я艘缓械案猓∷ξ恼f:元祖的!
我暗想以后千萬不要隨便給其他人講那個故事了,不然,我會天天收到蛋糕的。 老公為此批評我,說我在哄騙實誠人。我發(fā)誓我沒有!我給忻姐講的時候,完全是用的調侃的口吻,完全是自我消遣。絕對沒有第一次講述時的那種傷感。
給忻姐講時,完全是嘻嘻哈哈的樣子,因為我在這之前我已經講給老公聽過了講給兒子聽過了講給小周老師聽過了,那時候秘密就已經不是秘密了,隱私早已經變成笑談了!我內心的傷痛已經治愈了,所以給忻姐講那個蛋糕故事的,完全是嘻嘻哈哈的自我調侃的了。豈料,就這樣的狀況下,她聽著聽著,就收斂了笑意,神情就變得嚴肅了,第二天,她就給我?guī)Я藗€蛋糕來!
在這之前,我講給小周老師聽時,她也這樣,聽著聽著,就神色凝重了,第二天也給我?guī)Я藗€蛋糕來了!
她們一個90后,一個是80后,卻都被一個70后的故事深深打動了!她們還都不止一次的給我?guī)У案鈦恚灾劣谶B我自己最后懷疑我是在講故事了!
而在她們之前,我最先的傾聽者是老公。 那晚我們一邊看電視一邊閑聊,話題不知道為什么扯到蛋糕上了。
那一夜我是第一次講,距離1985年已經過去了28年。我一直羞于說出口。覺得那是個隱私,令人難堪的痛苦的隱私。所以我艱難的開口,緩慢的吐露。說著說著,聲音就哽咽了,老公從沙發(fā)上探起身來:
不是吧,你真的在哭了?你在真的哭?!
我抽抽搭搭地說,你知道嗎?有那么多啊!那么多!我比劃著我們一米六長,八十厘米寬的茶幾說,起碼有這一半多!
老公深表理解似地說,八幾年,家家都一樣,連一塊小蛋糕也少吃到的。 可是,也不至于哭嘛!再說都過去快30年了!為30年前的蛋糕流淚多可笑啊!
準確地說是28年前,1985年,我還是初中女生,我們讀的是鄉(xiāng)村中學,中途轉來兩個車輛廠的女生。南方車輛廠是我們本地最大的國企,即使是普通工人也是人人也能堪比土豪!廠里的男女老少清一色正宗普通話,個子模樣都比我們本地人標致一些,所以車輛廠的女生一下子就成了全班的焦點 。不過,這是表象,因為年紀小,不曉得想一想,車輛廠本來就有師職雄厚的重點中學這些人卻為何轉到我們這樣的鄉(xiāng)村中學來?其中最重要的因素是因為那些人學習差!1985年,我和我的同學還是沒見過世面的鄉(xiāng)下娃,哪個會想這么多呢?我如何曉得30年后,車輛廠的工人大都下崗待業(yè)過得不如我的生活呢!
1985年的我們這幫初中鄉(xiāng)下娃,被兩個光鮮的廠區(qū)女娃迷得昏天昏地!全班除了四五個同學遠距離張望外,其他無論男女同學一律被卷入以車輛廠女生為首的團堆里了。當然,我就是那四五個例外的同學之一。我不喜歡湊熱鬧,不喜歡和人交往,總是獨來獨往。既不屑和那團堆為伍,也不屑和被剩下的幾個來往。
春天來了,我們去三蘇祠春游,來自車輛廠的女生家長給她們準備了很多很多蛋糕!1985年,我只有13歲,平日里連一塊整塊的蛋糕可能都沒吃到過,怎么見到過那么多那么多的蛋糕呢?到底有多少呢?我給老公講的時候,指著家里一米六長八十厘米寬茶幾說,起碼有這一半多!我給小周老師講的時候,張開雙臂,說,有這么多這么多啊!
我不是那個大圈子的人,也不是那小圈子的人,我就一個人。我是無意間抬頭遠遠的看見那個大圈子里的那大堆蛋糕的!我當時被猛的一震!慌忙走得遠遠的——可是,無論我走到哪里,眼見看到的都是那大堆大堆的蛋糕!
這是1985年的春天我親歷的關于蛋糕的故事!
我給老公給小周老師講述這個場景 時,都眼淚汪汪——盡管事情過去了28年,那一幕,仍舊深深的刺痛著我!
直到今天那種被孤立的孤立感,還是不時的襲來!直到今天我依舊不喜歡群居,不喜歡和太多人的相處,這本身沒有什么的,不過,偶爾的,當我抬頭,不經意的,我竟會看見一群人,圍坐著,他們在分享一大堆的“蛋糕”!
我會突然的想到1985年的場景! 我會感到被遺忘!被孤立!
人生最痛苦的不是你吃不到蛋糕,而是你不經意的抬頭看見一群人圍坐著正在愉快的分享蛋糕。被忽視,被冷落,被孤立,無人賞識才是最刺痛你的。
我于是開始和他人講述1985年的蛋糕故事。一共有四個人聽過。他們是我的老公兒子小周老師和忻姐。
我意外的發(fā)現,我在每一次講述中,不僅把自己講得眼淚汪汪,而且也要把傾聽者講得心情沉重。接下來,他們就開始給我買蛋糕。于是,漸漸地,連我自己 都懷疑自己在講故事了!
時間一長,連我自己都覺得自己在對待蛋糕問題上已經嚴重的扭曲了。
我有時候會忘了給小周老師講過很多次了,只要我一提起蛋糕,就會像祥林嫂一樣反反復復,終于有天,我剛剛開了個頭,小周老師就忍無可忍的逃掉了——她一邊還扭過頭來喝住我:不準再說你的蛋糕了!!
茶幾上明明有蛋糕,但是我會盯著吃蛋糕的兒子講1985年的蛋糕,說,兒子,我吃點嘛!兒子似笑非笑的把另一半遞給我,他自己再重新拿一塊。
明明想吃的,路過蛋糕店不說,走過了,快要到家了,偏偏要說我要吃蛋糕。老公很生氣,說,剛剛為何不說?
我說,剛才我在克制。
老公說,那繼續(xù)克制到明天。
我說,那我會一晚上都想著, 想著想著,就要把頭想痛了。
頭痛是殺手锏,老公最聽不得我頭痛,只好又返回去。
我一直覺得那是隱私,羞于說出口,盡管老早老早就想說出來。
就像當年高考我的數學只得了二十分一樣,我一直不敢說,覺得很丟人。有一次幾個人無意聊天時,他們說他們當年的數學也只有幾十分,我大驚,才知道原來數學和我一樣差的甚至比我差的人多得去了!那一天,我如釋重負!原來我不必羞愧,也不必不安。
有些事情就是這樣,當它懷揣在自己心里時,就會覺得那是個比天還大的事情,一天一天積壓在心底,竟會慢慢地變成心病,難以治愈。
關于1985年的蛋糕的故事就是這樣的。我一直不好意思講述,覺得有點丟人不說還有些小心眼的意思。 等我人到中年,某一天我講給老公聽,講個兒子聽,講給畫室的老師小周聽,講給畫室的學生忻姐聽,他們都無不被打動,最后連我自己懷疑我是在講故事了,因為不僅能將自己講得淚眼婆娑,還將傾聽者講得神色凝重。他們都會主動在第二天給我買蛋糕來,主動幫我隱藏在書本中、素描紙里,或者冰箱里,他們非常理解的說,等一會兒你悄悄吃!
我很感動于他們的體貼,他們說的“說悄悄吃”,是這樣,我就喜歡悄悄吃,等沒人的時候,一個人蜷縮在椅子里,悄悄的吃蛋糕。閉上眼睛,慢慢的吃,慢慢的品嘗,旁邊放在一杯熱茶。 集訓結束了,忻姐某天還特意打電話來:
彭嬢嬢,我明天給你帶蛋糕來!
我慌了,急忙婉拒,生怕自己給人占便宜之感。就像小說《智齒阻生》里的橋段,商人千方百計要送輛車給檢察官,他說:
哥,我要去新疆,一年半載回不來,車不開,容易壞,你就幫我照顧一下吧!
我不是檢察官,連老師都不是,我只是掃地的,何況忻姐已經送過了,所以,我趕緊婉拒,不想第二天,忻姐回畫室還是給我?guī)Я艘缓械案猓∷ξ恼f:元祖的!
我暗想以后千萬不要隨便給其他人講那個故事了,不然,我會天天收到蛋糕的。 老公為此批評我,說我在哄騙實誠人。我發(fā)誓我沒有!我給忻姐講的時候,完全是用的調侃的口吻,完全是自我消遣。絕對沒有第一次講述時的那種傷感。
給忻姐講時,完全是嘻嘻哈哈的樣子,因為我在這之前我已經講給老公聽過了講給兒子聽過了講給小周老師聽過了,那時候秘密就已經不是秘密了,隱私早已經變成笑談了!我內心的傷痛已經治愈了,所以給忻姐講那個蛋糕故事的,完全是嘻嘻哈哈的自我調侃的了。豈料,就這樣的狀況下,她聽著聽著,就收斂了笑意,神情就變得嚴肅了,第二天,她就給我?guī)Я藗€蛋糕來!
在這之前,我講給小周老師聽時,她也這樣,聽著聽著,就神色凝重了,第二天也給我?guī)Я藗€蛋糕來了!
她們一個90后,一個是80后,卻都被一個70后的故事深深打動了!她們還都不止一次的給我?guī)У案鈦恚灾劣谶B我自己最后懷疑我是在講故事了!
而在她們之前,我最先的傾聽者是老公。 那晚我們一邊看電視一邊閑聊,話題不知道為什么扯到蛋糕上了。
那一夜我是第一次講,距離1985年已經過去了28年。我一直羞于說出口。覺得那是個隱私,令人難堪的痛苦的隱私。所以我艱難的開口,緩慢的吐露。說著說著,聲音就哽咽了,老公從沙發(fā)上探起身來:
不是吧,你真的在哭了?你在真的哭?!
我抽抽搭搭地說,你知道嗎?有那么多啊!那么多!我比劃著我們一米六長,八十厘米寬的茶幾說,起碼有這一半多!
老公深表理解似地說,八幾年,家家都一樣,連一塊小蛋糕也少吃到的。 可是,也不至于哭嘛!再說都過去快30年了!為30年前的蛋糕流淚多可笑啊!
準確地說是28年前,1985年,我還是初中女生,我們讀的是鄉(xiāng)村中學,中途轉來兩個車輛廠的女生。南方車輛廠是我們本地最大的國企,即使是普通工人也是人人也能堪比土豪!廠里的男女老少清一色正宗普通話,個子模樣都比我們本地人標致一些,所以車輛廠的女生一下子就成了全班的焦點 。不過,這是表象,因為年紀小,不曉得想一想,車輛廠本來就有師職雄厚的重點中學這些人卻為何轉到我們這樣的鄉(xiāng)村中學來?其中最重要的因素是因為那些人學習差!1985年,我和我的同學還是沒見過世面的鄉(xiāng)下娃,哪個會想這么多呢?我如何曉得30年后,車輛廠的工人大都下崗待業(yè)過得不如我的生活呢!
1985年的我們這幫初中鄉(xiāng)下娃,被兩個光鮮的廠區(qū)女娃迷得昏天昏地!全班除了四五個同學遠距離張望外,其他無論男女同學一律被卷入以車輛廠女生為首的團堆里了。當然,我就是那四五個例外的同學之一。我不喜歡湊熱鬧,不喜歡和人交往,總是獨來獨往。既不屑和那團堆為伍,也不屑和被剩下的幾個來往。
春天來了,我們去三蘇祠春游,來自車輛廠的女生家長給她們準備了很多很多蛋糕!1985年,我只有13歲,平日里連一塊整塊的蛋糕可能都沒吃到過,怎么見到過那么多那么多的蛋糕呢?到底有多少呢?我給老公講的時候,指著家里一米六長八十厘米寬茶幾說,起碼有這一半多!我給小周老師講的時候,張開雙臂,說,有這么多這么多啊!
我不是那個大圈子的人,也不是那小圈子的人,我就一個人。我是無意間抬頭遠遠的看見那個大圈子里的那大堆蛋糕的!我當時被猛的一震!慌忙走得遠遠的——可是,無論我走到哪里,眼見看到的都是那大堆大堆的蛋糕!
這是1985年的春天我親歷的關于蛋糕的故事!
我給老公給小周老師講述這個場景 時,都眼淚汪汪——盡管事情過去了28年,那一幕,仍舊深深的刺痛著我!
直到今天那種被孤立的孤立感,還是不時的襲來!直到今天我依舊不喜歡群居,不喜歡和太多人的相處,這本身沒有什么的,不過,偶爾的,當我抬頭,不經意的,我竟會看見一群人,圍坐著,他們在分享一大堆的“蛋糕”!
我會突然的想到1985年的場景! 我會感到被遺忘!被孤立!
人生最痛苦的不是你吃不到蛋糕,而是你不經意的抬頭看見一群人圍坐著正在愉快的分享蛋糕。被忽視,被冷落,被孤立,無人賞識才是最刺痛你的。
我于是開始和他人講述1985年的蛋糕故事。一共有四個人聽過。他們是我的老公兒子小周老師和忻姐。
我意外的發(fā)現,我在每一次講述中,不僅把自己講得眼淚汪汪,而且也要把傾聽者講得心情沉重。接下來,他們就開始給我買蛋糕。于是,漸漸地,連我自己 都懷疑自己在講故事了!
時間一長,連我自己都覺得自己在對待蛋糕問題上已經嚴重的扭曲了。
我有時候會忘了給小周老師講過很多次了,只要我一提起蛋糕,就會像祥林嫂一樣反反復復,終于有天,我剛剛開了個頭,小周老師就忍無可忍的逃掉了——她一邊還扭過頭來喝住我:不準再說你的蛋糕了!!
茶幾上明明有蛋糕,但是我會盯著吃蛋糕的兒子講1985年的蛋糕,說,兒子,我吃點嘛!兒子似笑非笑的把另一半遞給我,他自己再重新拿一塊。
明明想吃的,路過蛋糕店不說,走過了,快要到家了,偏偏要說我要吃蛋糕。老公很生氣,說,剛剛為何不說?
我說,剛才我在克制。
老公說,那繼續(xù)克制到明天。
我說,那我會一晚上都想著, 想著想著,就要把頭想痛了。
頭痛是殺手锏,老公最聽不得我頭痛,只好又返回去。
我喜歡晚上下班回家的路上去買蛋糕。
去同一家店,買同樣的蛋糕。不過,我并不希望經常買到,如果去的時候關門了,或者我要的那款賣完了,我反而會一下子如釋重負起來!這太不可意識了!明明想吃卻不希望買到!——就像那些文藝青年的愛情,急匆匆的想去見心上人,去了沒見著,反而會如釋重負! 這世上有一種愛情就是這樣的——在心底,只有自己知道!
是啊!如果能經常見著,經常吃到,我還會對一塊蛋糕念念不忘嗎?
就連有時候買回來自己稱心如意的蛋糕,也不會著急吃,擱在茶幾上,托著下巴,傻傻地看著,站起來圍著它轉來轉去,再拍張照片,發(fā)發(fā)微博,還是舍不得吃掉。
老公非常不理解,既然喜歡吃就吃嘛!
可是,我更喜歡看著!——我于是說 ,我想抱著蛋糕睡?
不行!
我放在枕頭邊?
不行!
我就想看著!
老公常常對我這種心智不全的行為深惡痛絕!用孟爺爺的話說,你不作要死啊!他揚言再不吃,下次就不能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