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有一個最具秋韻的節日,九九重陽節。由于“九九”與“久久”同音,含生命長久和長壽之意,故而國家1989年把農歷九月九日定為老年節,倡導全社會敬老尊老,由此重陽節又多了一層新含意。
重陽節插茱萸、登高、賞菊、吃重陽糕是民間傳存的習俗。唐代詩人王維《九月九日憶山東兄弟》寫道:“獨在異鄉為異客,每逢佳節倍思親。遙知兄弟登高處,遍插茱萸少一人”說明這種俗在唐時就已經很盛行了。佩茱萸成了重陽節的標記,由此古時“登高會”又叫“茱萸會”,重陽節也叫“茱萸節”。《風土記》載:“九月九日折茱萸以插頭上,辟除惡氣而御初寒”。《本草綱目》載:茱萸味辛辣芳香,性溫熱,可以治寒驅毒。由此古人佩茱萸辟邪祛災,代代相傳沿襲到今,過重陽節就都插茱萸了。
記得幼時重陽節,祖母總是早早將家里的蒸籠洗干凈,拿出發好的面漿蒸發糕。發糕又叫重陽糕,祖母一邊蒸一邊念叨:“吃過重陽糕,步步都升高。子孫都有福,齊吃重陽糕”。祖母的重陽糕很好吃,蓬松香甜,我們兄弟姐妹幾個總是守著灶臺,重陽糕一出鍋便纏著祖母爭搶著要吃。祖母總是親昵地笑著,故作生氣說:“小饞蟲,燙得很,涼會兒在吃。”祖母對吃重陽糕很重視,她認為吃了重陽糕不僅有高升之意,而且保平安,所以每年重陽節無論再困難(那時糧食計劃供應),祖母都會東挪西節約蒸一大鍋重陽糕給我們吃,吃得越多她越高興。我們自然不會客氣,每年早早就盼著吃祖母的重陽糕,直吃得肚子鼓鼓脹才肯罷手。
吃過發糕,祖母給我們每人頭上插一支茱萸,帶著我們東家西家親戚處送重陽糕。親戚們總是熱情地在我們的衣兜里裝滿花生、核桃、瓜子等。我們高興地一邊吃一邊隨祖母去郊外登高。一般登城北的紅巖山。我們一邊登,一邊吃瓜子賞菊。菊花又名長壽花,霜降后百花凋零,此花卻最盛,人們把它比作凌寒傲霜的不屈象征,鄉下人家院壩、房角、地邊都喜歡種些,我們沿途觀賞。寒風中,一大片一大片的菊花在鄉村瓦屋的檐前房后、路邊坡地燦爛地開著,祖母一邊指點一邊介紹菊名:綠菊、金繡球、龍爪、粉十八、碧荷、白雪、麗金等,很少有祖母說不上名兒的。我曾好奇地問祖母為什么知道這么多?祖母說:“當姑娘時家里種了許多菊,還有一個菊園,成天伺弄,聽老人們念叨,自然就知道了。”我恍然大悟,原來祖母得益于鄉下種菊的經歷,難怪能如數家珍為我們一一介紹了。祖母還說,菊花與重陽關系很深,重陽節又叫菊花節,菊花又稱“九花”。緣此,我們幼小的心中就種下了重陽登高看菊的情結。
說來也是件樂事,重陽節的菊花特別壯美,一簇簇、一團團、一叢叢都那么有精神地開著,裊裊娜娜,盡情釋放著它們的美艷與芬芳,嬌美而出塵,又怎不吸引眾多人去賞觀呢?“愛美之心人皆有之”,難怪古人遺下登高賞菊的習俗。喝菊花酒、吃菊花糕也是重陽節的講究。早在漢朝,我國就有了菊花酒。民間把飲菊酒看成祛災祈福的“吉祥酒”,家家釀制,人人都喝。《京西雜記》載:“菊花舒時,并采莖葉,雜黍為釀之,至來年九月九日始熟,就飲焉”。梁簡文帝的《采菊篇》記:“相呼提筐采菊珠,朝起露濕沾羅襦”,都說明采菊釀酒做花糕之舉。陶淵明“酒能祛百病,菊能制頹齡”也說明喝菊酒的好處。《荊楚歲時記》中有:“九月九日佩茱萸,飲菊花酒,令長壽”;晉代葛洪《抱樸子》中記:“南陽山中人家,因飲遍生菊花的甘谷水而延年益壽”;屈原筆下“夕餐秋菊之落英”等,都說明了服食菊花酒菊花糕好處多多。至明清時代這個節俗仍很盛行。明高濂在《養生八箋》中記載它是盛行的健康飲料。《成都市竹枝詞》留有:“九日登高載酒游,莫辭沉醉菊花秋。鬧尋藥市穿芳徑,多買茱萸插滿頭”的詩句,表達出人們重陽賞菊、飲菊酒的心醉和意醉。
現在的重陽節,除這些留存的節俗外,又添了新的意思。國家定為老年節,全社會都關心老人,老人生活快樂開心,兒孫個個至孝至敬,但老人心中最看重和最需要的還是親情和子女們的問候關心,這是錢物所不能替代的。有一首歌這樣唱:“常回家看看,幫媽媽涮涮筷子洗洗碗,生活的事兒和媽媽說說,工作的事對爸爸談談”。老人最牽掛的是兒女,兒女常回家看看是老人的心愿。活在當下,孝也在當下。無需光宗耀祖,不用衣錦還鄉,不過一碗營養美味的細粥,一段輕輕的攙扶,一刻用心的傾聽,一會靜靜的陪伴,便是最好的寸草之心了。我看過一篇文章,是一個兒子對母親的懷念。文章說他家在一個小鄉村,母親勞動供他上學,每個假期返校,母親默默為他收拾行裝,但凡家里好吃的都給他帶上。后來當兵到了部隊,探親假回家今天同學會,明天戰友會,母親每晚在家等門,無論回來多晚,母親都會等著。工作結婚生子更少回家,母親在家盼著,過年聽說要回來,母親掰著指頭算日子,到村頭望了又望。等回了家,忙于親朋應酬,也沒時間好好陪媽媽。春假結束,母親送他到村口,他才發現寒風中的母親已是那么蒼老,頭上的白發飄動,像喚兒盼兒的呼喊深深震憾了他。當他決心推開一切事務應酬好好回家陪陪媽媽時,母親卻在那一年離開了他。
母親去了,帶著對兒子的愛永遠去了,留給他的只有母愛沉沉的回憶和他無法彌補的遺憾。他說他寫這篇文章是想告訴身邊的人,不要因為忙忽略了老人的感受,不要失去了才感到痛心和懊悔。古語說:“樹欲靜而風不止,子欲孝而親不在”,世上沒有后悔藥,做兒女不易,做父母也不易。父母辛勞一生,最大的愿望就是培育子女成才。為了這個愿望,他(她)們傾盡了一生的心血,耗盡了畢生的精力,甚至生命的最后瞬間都在為兒女們打算著。是的,世間最無私、最深沉、最無盡的就是父母之愛,父母辛苦一生,當無情的歲月讓他們再也無法重新找回過去的強健與秀美,當人生的詩卷依然吟唱雪月風花之時,他們的生命已在歲月的遞增中逐漸微弱。那盞孤燈下的老人,那如銀月光下的孤影,那容顏衰老的身軀,在細雨飄飛中的夜晚中,在無數形只影單的夜晚中,在寒風凜冽的萬籟俱靜中,她們心中唯一耽憂牽掛的是千里之外的兒女們。兒女們的生活怎樣,工作怎樣,那是支撐她們生命和心中唯一的念想。
抽點時間回家看看,打個電話報報平安,這是天下父母最大的愿心和滿足。最好的孝心是陪伴,陪父母聊聊家常,聽父母談談心事,幫父母揉揉肩膀錘錘背。世上最珍貴美好的是親情,是合家團聚的天倫之樂,讓我們走進茱萸菊香的重陽,走進合家歡聚的重陽。歲歲重陽,今又重陽,讓我們每個人在重陽里收獲到更多吧,讓重陽的甜蜜永遠在我們每個人心中停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