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鄉村獸醫
那個頭發花白,兒子快成家立業的獸醫,我喊他老表。
在團結鄉的地界里,還算家喻戶曉。而立之年接過父親的獸藥箱,開始在村子骯臟的豬圈里給豬看病。
一個漂亮的女人愛上了他的手藝。盡管他身上常飄著豬糞的味道、藥水的味道,但總好過在土地上流汗,年末不見分毫。
獸醫老表歡喜得把她娶進門,寶一樣奉著,身子像馬達突突直蹦。好日子泡在了蜜餞里。
自然的事物都是有規律的進行。冬去必春來,寒來必暑往,凋零必繁盛;而人世間的事情總是撲朔迷離。那個我喊表嫂的漂亮女人趁他外出行醫卷走了他的錢財,帶走了幾歲的兒子。
他時常喝醉。在自己家,或在別人家。那花白的頭發和那身舊衣裳散發出豬糞的味道。
我遞給他一支煙,他美美的吸一下。生命就是這樣,充滿耐人尋思的味道。
二.送貨的艾老板
我喊他艾老板,他也沒多說,連忙問我要什么?
我要喝不醉的酒,不含尼古丁的香煙。他說沒有。
清晨,我聽到樓下嘩嘩的啤酒瓶碰撞的聲音,而后是汽車遠去的嗡嗡聲。
送水打個電話,送酒也打個電話,他會直接送到樓上。
一部小貨車,兩個兒子,一處鋪面,生意也紅紅火火。
從小鎮到鄉下,把生活的韻味送到各家,像螞蟻搬家家。
他從不休息,從不打牌喝茶。黝黑的身體是兩個兒子最堅實的依靠。
三.在田邊遇到割草的杰仔
星期六我到田里補秧苗遇到回家養病的杰仔。杰仔大我三歲,看起來卻大我十歲。
我們都放下手中的農活,坐下來聊聊生活的瑣事。
他打開手機向我展示他學畫的素描,忙問我畫得像不像。
我驚嘆一個小學水平的人竟有如此閑情來作畫。杰仔告訴我,他是個失敗的打工者。這些傳言我也知道。喝酒,打牌,打老婆,在我們村是出了名的“謊棒”。
他在東莞學過唱歌,天沒亮就到山上練嗓子;學過畫畫,為那些打工者免費畫肖像。
我很欣賞他的做法,只是村里人不能改變對他的看法。
四.騸匠
騸匠別一柄鋒利的騸刀,專給兩月齡的小豬騸掉“頭道菜”。
一籠小豬哼哼叫喚,手起刀落,擊中要害。一割,一擠,一剜,小豬的睪丸,或是子宮,就掉入鐵桶。
眼疾手快,刀法精準,看得人不由驚嘆。那些頑皮的小男孩聽了大人的恫嚇再看到小豬的睪丸掉入鐵桶時忙摸著自己的褲襠。
騸匠練就了這等工夫,也就騸了無數的小豬了。
五.牽走豬的朱癩子
朱癩子沒有頭發,常年戴著一頭假發,西瓜皮般貼在頭上。
二百斤的走豬,油光水滑,精力充沛,一見母豬就爬背,嗷嗷直叫。
朱癩子都是傍晚到別人家走豬。他把走豬拴在樹上,向主人家要一碗米和兩個雞蛋給豬吃。走豬扇著肥厚的耳朵哼哼得吃地上的東西。
等到四蹄歡動,一場動物的交媾在竹林邊的土壩里悄然進行。暗下來的夕陽,一抹羞紅閃過最后的云朵。
夜暗下來,蟲子拍打著輕黑的空氣,一個受孕的季節在微風中緩緩開放。
六.那個總向人說謝謝的客車司機
在熟悉的馬路上,轉動方向盤,指針向前,刻度不超過六十邁。
司機兼售票員。乘客總是滿意得坐上他的小客車。
謝謝
再見!
當他接過車錢,總不忘記說這句話
幼兒園的老師說他很喜歡孩子,他還到學校同孩子們玩游戲。
那些買月票的孩子坐上他的小客車,像坐進父母手中的搖籃。穩重的轉動方向盤,速度不超過六十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