掠過麗江古城外裊緲的幾綹炊煙,再行過幾十里曲折的山路,便到了玉龍雪山東北腳下的牦牛坪。
牦牛坪,是玉龍雪山的北麓。
已是秋分的節氣,然這里卻沒見太多的凋瑟。疏緩的長甸上,各種繁茂的植物,漫溯著沁心的草香。有些叫不來名兒的野花兒,間在綠疏中,深情地目視藍天,次次第第,悠然怒放著。流光溢彩的草野里,徜徉著成群的牦牛,它們慵懶、渙散、安詳。清清爽爽的空氣中,竟間或會有低洄的霧靄,從碧色彌漫的深處,盈盈而來,在青草間浮動、繾綣。旖旎的波光,婆娑著羞怯的艷影。遠處,那蜿蜿蜒蜒的木質棧道,被靄靄的霧氣籠罩著,隱現的光暈里,古樸與陳朽的味道,在牦牛坪凸凸凹凹的山坡兒上,四處氤氳著。
登臨棧道的高處,鋪展在視野里的,是連天的碧色,這會兒的牦牛坪,便見不著絲毫的隱忍,絲毫的羞澀,周遭里張揚的,可全都是高原別樣的風情了。
循著曲逥的棧道走去,無數獵獵翻卷的經幡,像涌動的浪潮,在云端里飄忽隱現。望著那些圣潔的經幡,靈魂仿佛然已遠離了軀體,遠離了塵世的紛擾;遠離了利祿功名;妒恨殺戮;貪婪和齷齪。
那一幅幅紛揚著的經幡,也不知寄托著多少人對美好的宿盼;對祥福的祈愿。天南地北,潮水一般涌著神往的人們,或許他(她)們只是想暫且卸下身心的疲憊和沉重,暫且暌隔商場與官場的紛爭;鋼筋與水泥的塵囂,讓心靈得以憩息,憩息在木楞房的古樸里;沉浸著青稞酒和糌粑的香醇,讓心靈觸摸著鮮活和古老,讓身心攝取著純生態的田園氣息。
躋身牦牛坪,令人最新奇的,就是這兒的高原氣候。遠處,巍峨的玉龍雪山還在厚厚的雪被下沉睡,牦牛坪的草甸上,成片成片的龍膽花兒卻還在熱烈地綻放,循著這片生命的熱烈,向深遠處漫去,雪山的白,草原的綠,連天接地,橫貫在白綠之間的地平線,涇渭分明地宣示著雪山的峻冷和草原的和暖。讓人既領略了玉龍雪山個性絕倫的景致,也讓人生了對那些綠色生命的另樣的崇拜。
龍膽花兒是多顏色的,但多數呈著藍色,這種藍,與自然界繁多的藍色花朵兒相媲,或許是再尋常也不過的一種藍了。然這些棲身高原的龍膽花兒,在雪山背后湛藍清澈的天空的映染下,洇溢出的,卻是生命的一種別具的絢曼,別具的堅韌。
在牦牛坪,你可以從任意的視角,一睹到玉龍雪山的巍峨身姿,她的神奇,她的挺拔,她的俊美,令人生著不盡的感嘆。看,那黑水河跳脫的波瀾;云山霧海的妙曼;聳立的云杉雪嶺;綿綿皚皚的積雪;無不一一裝染著玉龍雪山的娟麗與斑斕。
走在長長的棧道上,晴朗的天空,竟豁然紛揚起雪來,空氣中頓添了幾分瘦乏,幾分寒意。這秋節里恣意的雪,就好像雪山虔誠的召喚,又似雪山低緩的禪語。朵朵兒微帶寒意的雪花兒,在臉上吻落的那一刻,給人的感覺是冷的,然她的那份清純;那份晶瑩,讓人生出的感動,卻勝過火的熾烈。這場突如其來的太陽雪,盡管沒逢在“一米陽光”的季節,倒也著實教人生出幾許愛的渴慕,愛之欲望。
傳說,每年秋分,是日月交合同輝同映的日子。那天,神靈會賜予人間最完美的愛情陽光。如果,那一天玉龍雪山云開霧散,神奇的陽光就會鋪滿整個山谷,每個被陽光撫摩到的人們,就能得到最美最圣潔的愛情。但是,善妒的山神,在那天從來不開放自己的胸懷,總是有霧有雨,所以世上很難有愛情。雖然秋分這天的陽光無法穿透云層,但是在玉龍和哈巴雪山交界,穿孔肅立最陡峭的巖壁,有一處山洞,據說,山洞里居住的是殉情而死的風之女,她痛恨山神刁難人世間的男女,所以她會在秋分的正午時分,趁山神打盹兒的檔口兒,偷偷地將萬丈愛情陽光剪下最絢麗的一米,藏去山洞之中,山神醒來后很快便會發覺,就會去追回那一米陽光,所以這一米陽光,只能在人間停留一個盹兒的功夫就會消失,如果有情侶能沐浴到這短暫而可貴的陽光,就可以得到永久的愛情。
人們說,在麗江的玉龍雪山頂上,一米長的陽光照在上面的場面非常寧靜、非常壯美。這一寧靜與壯美,恰若人生,無論你的愛情如何燦爛、如何纏綿甜美,常常會轉瞬即逝,就像這“一米陽光”,一輩子無法成就的永恒,或許就在某一刻凝成。一輩子無法擁有的燦爛,或許只滯留在那一米之間,錯過了便是錯過;錯過了便是永遠。短暫的一米陽光,只會偶然地照射在人們的身上,而不會必然地為你一生釋放著溫暖 ......
置身牦牛坪,有一種感官上的錯覺,總覺得雪山與棧道是立面的,沒有絲毫的距離感,儼然她就在側旁佇立,觸手可得??慑e覺終歸是錯覺的,雪山是緩漫的;在緩漫的空闊里矗立著巍峨。她的巍峨,令人觸覺到了她的峻然。這種峻然,教人心生信賴;心生情懷。這份情懷,讓人有了想對她敞開心扉的坦然。這種坦然,緣于她的博大,她的內斂。她的博大,蘊著包容;蘊著微笑;蘊著溫暖。她的內斂,蘊著純樸;蘊著厚納;蘊著圣潔的光芒,溫暖和擁抱著所有陶醉于此的人們。
“絕頂星河轉,危巔日月通。寒威千里雪,玉立雪山崇。”玉龍雪山,盡管終年有積雪覆蓋,但卻不是一派茫茫然然的素白,起伏的山間,偶有嶙嶙峋峋的褐色巖石,從雪被下參差錯落地露出厚重的面頰,在日光的影射下,泛著楚楚的光暈。尤為當斜陽透過云層,灑落在突兀的巖石和雪被上時,雪山呈現給視覺的,卻是朦朦朧朧的一抹哀艷。這抹哀艷,隨著光線的明暗,忽而迷離,忽而斑斕;湛藍、素白、灰褐、碧澈,彼此輝映,渾然相間。于是,草甸、雪山、藍天,便奇妙地勾勒出了一幅魏巍壯觀的天然水墨。這幅水墨,深邃而遼遠;壯哉而偉奐,催人澎湃,發人震撼,教人癡醉而流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