瓦匠/奧拉亞
作者：奧拉亞來源：原創時間：2013-02-04
瓦房有個特點就是天長日久以后，經過風吹雨淋，很多房屋就要漏雨。如果不及時處理就會越來越厲害，甚至會傷及墻體，直至房屋倒塌。“床頭屋漏無干處，雨腳如麻未斷絕”就是“屋漏偏逢連夜雨”的具體癥候。中國人談衣食住行，是有講究的，首先要一塊遮羞布，要有衣蔽體；其次要有東西填飽肚子，“民以食為天”嘛；然后就是要有住的，要居有其室，不管陋不陋，首先要能遮風避雨，爾后就可以安安心心的樂業了?？梢钥闯觯熬印痹谥袊习傩丈钪姓紦嗝粗匾牡匚?，同時也從另一個側面理解了我國房地產業欣欣向榮之真正原委。
磚瓦房估計已經開始漏雨，因為我自去年三月到此以后就沒有看到他們檢修過。這兩天天氣晴好，冬日暖陽，主人也趁機請來工人將漏雨地方的青瓦修葺一遍，保證這個冬季不受漏雨之寒。我也得以觀察并學習了瀕臨絕跡之瓦匠們的檢漏技藝，盡管這項技藝并不復雜，也稱不上完美，但它畢竟是在中國傳承了幾千年的傳統技藝。
瓦匠這一行干的都是體力活，檢漏雖算不上上乘技藝，但也是需要一定的技術。瓦匠們首先得了解磚瓦房的結構。我國的的磚瓦房基本結構是：地基座在牢固穩定的土地上，一般要從石頭層壘砌，多用條石（后期也有用混泥土的）將房屋的開間及墻體的位置固定，墻體就在地基上砌到需要的高度，有磚砌的（如著名的秦磚）、有土砌的、也有木質結構的。墻體上面就是遮風避雨的瓦，將眾多小片的瓦有條不紊地堆砌在屋頂上可以長久地抗風吹、抵雨淋、耐日曬就很有講究的了。首先起支柱作用的就是棟梁，也叫大梁，是整個屋頂的靈魂，需要外形挺直、粗壯、不帶癤，質地堅硬而富韌性的圓木；平行大梁順下排列的是檁，也稱小梁，檁的作用是將屋頂荷載分解向下傳遞，其重要性僅次于大梁，也需要較好的圓木；并排垂躺在檁子身上的是椽，如櫛的椽子布滿整個屋頂，承托著如鱗的青瓦。屋頂和墻體構成了房屋的主體結構，從側面看就像一個三角形的兩條邊斜搭在長方形的兩條寬上。結構雖然簡單，但有錢的大戶人家在這里面卻可以做足夠大的文章。什么雕欄畫棟、什么青磚碧瓦、什么飛檐翹角、什么磚雕斗拱，不一而足。就如現在可以花幾千元、幾萬元修一套房子，當然也有花幾千萬元、幾億元修一套房子的，形式沒變，內容有了本質的區別。
瓦匠檢漏也有講究。先是由上往下的順序將漏雨周圍的瓦撿開，將壞了瓦片丟掉，然后重新由下往上將瓦重新復原，該添瓦的要添瓦。為方便從房頂上下來，最后一輪蓋瓦可以從上往下蓋，然后搭樓梯下來。
之所以不厭其煩地述說瓦匠們檢漏的過程，是因為我對此有深刻的印記。小時候我家住的也是瓦房，墻體是泥土砌的。每到夏天，狂風肆虐過后就是瓢潑大雨，就像用盆從天上往下倒水一樣，重重地砸在并不扎實的瓦片上，屋頂上的瓦怎能經受得住如此折磨，有的被掀翻，有的被直接打碎。之后，得意的暴雨便恣意地灌進屋內，鍋內、倉內、床上，什么地方都可能遭殃。由于屋內都是泥巴地面，地上水流過后，異常濕滑，稍不留神便摔跟頭。那時我還年小，走路都是帶跑，摔跟頭不止一兩次，一跟頭摔下去，除了衣服褲子浮上泥漿外，屁股也要痛過好幾天，比被父母的黃金棍兒打得痛多了。如果夏天過后，沒有及時將漏雨的地方檢好，等到了冬天，那種狀況就更慘了。寒冬臘月，凄風厲雨，衣衫單薄，冬天的風本來就無孔不入，再給它一個那么大的空間，它就更不能自抑了，就怒嚎了，再加上連綿的陰雨，受凍那是再自然不過的事情了。
隨著生產方式的轉變，新材料的出現，房屋的材料和結構也有了較大的變化。磚混、鋼混結構應運而生，最大的變化就是更加堅固耐用了，既經風吹，又耐雨淋，真是“任憑風雨起，穩坐明亮臺”。于是，樓房紛紛矗立于大街小巷、城市農村，城市都是堆砌的積木，農村都是豎立的火柴盒。原來的土瓦房、磚瓦房紛紛被推倒、銷毀，原來的瓦匠、土匠也紛紛轉行為泥水匠、砌匠。中國人對于毀滅歷來都是最徹頭徹尾的；對于打倒是最愉悅的；對于效仿是最完整的；對于傳承是最無助的；對于創新是最無力的；對于政績是最科學的；對于民生是最關注的；對于輿論是最客觀的……
建筑工人取代瓦匠，新生事物代替舊事物，新枝更替陳葉都是歷史的必然，也是自然法則，沒有值得悲傷的理由，只是很久沒有見到瓦匠了，所以就有舊友重逢之感，記之，并無他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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