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時間的岸上,鬢發如雪如霜的劉墉,穿越六十三載光陰,回首前塵。他肯定忘不掉那段坐在窗前書寫錦繡小語,睿智而又清淡的時光。那些看似散淡實則深邃的文字語錄,如花似月,裝飾著他蓬勃而深刻的青春年華。也似一枚青澀而雋永的橄欖,在熱情而執著的讀者心頭咀嚼出人生的百般況味。
清代惲壽平在《甌香館畫跋》中說:“春山如笑,夏山如怒,秋山如妝,冬山如睡……”在這里,我們看到了繪畫中的四季。畫家筆下的山水,因了四季的變化而有著不同的情態與色彩,不同的氣韻與靈魂。畫家筆下流動的山水,是一幅畫中的四季。而我們的心靈,甚至生命何嘗不是如此?如同天真笑面的娃娃,如同勇猛精進的青年,如同豐富深沉的中年,如同悠然恬淡的老人。
“春山如笑”,這是我們人生的開始,一個絢爛的春天。在我們春天的山野里,有風笛聲在清悠的風中悠然蕩漾,有潔白的云在山頂怡然徜徉,有青翠的樹挺立著身姿亭亭生長,有茂盛的草漫山遍野展露著生機,有如繁星似的花兒不管不顧地怒放……還有一雙《童年的眼睛》,在這山野里,尋找著動人的童話:牽牛花吹著喇叭,彩虹搭起七彩的橋,人面臉一樣的向日葵笑著和人說話,那低矮簡陋的小木屋里定是住著白雪公主和她的朋友,說不準月里的嫦娥也會下來玩耍,還有那大倭瓜里或許會蹦出個歡實的娃娃。這春天的原野,多像一個神秘的《萬花筒》,裝著數不盡的美麗畫面,換個角度、換個方向,那畫面便以不同的方式繽紛呈現,眩人眼目。這就是我們人生的春天,總是從美好開始起步,總是把我們心中的夢醞釀成一壇美酒,讓我們沒走多遠就有了醉意,以至于我們真想沉醉在這個夢中,永不醒來。不想長大,想一直呆在童年的夢里。對于過去,更多的是留戀;對于未來,更多的是膽怯,當然,還有憧憬。
“夏山如怒”。怒放的生命,是蓬勃的青春,張揚著它的多姿多彩。《時間的電梯》載著我們行進,當電梯門再度打開時,我們已經投入“青年”這個新的環境了。我們似乎還沒做好長大的準備,我們就在一夜之間長大了。我們坐在《時間的馬車》上,一面被馬車帶著跑,一面又不得不學著駕馭馬車。于是,我們一天天地擺脫那個無知幼童的形象,一天天地學會《看重自己》。我們在生活這個大原野上,播種著《志與趣》,培養著《氣質與風格》。我們經受著《敗而不餒》的苦心歷練,保持著《失敗的緘默》,不去編織借口自我原諒、自我安慰。我們就像拿破侖望著風中的蜘蛛堅韌地織網而受到人生的啟迪一樣,再次尋找我們人生的《準點》,我們不去《患得患失》,我們瀟灑地學會像啟發米開朗基羅的那個酒商一樣“酒酸了,打掉!”。我們用心學會把《理想、事業、生活》三者諧調,在有限的生命中建立起一些永恒的東西,創造我們最快樂的人生。
"秋山如妝”。轉眼,人生的季節走到秋天。《時間的痕跡》在秋山的斑斑紅葉上浸染著歲月的寒霜。那看似火紅的霜葉,畢竟不再是緋紅的二月花。那熱烈的色彩,不再似火般燃燒,那跳躍過的人生的火苗漸漸趨于寧靜與平和。但,這不是憔悴,而是生命另一種頑強的形態。是一出戲結束后從容地走到后臺,心平氣和地《卸妝》,露出生命的原始和自然的形象,歸于本真的面貌,保持世俗的混沌之外我們不再年輕卻依然純凈的心。還是那個惲壽平,他還說過:“秋令人悲,又令人思。”“悲秋”之氣始于宋玉的“悲哉,秋之為氣也。”若我們只一味地在人生的秋天慨嘆,站在如妝的秋山上緬懷我們逝去的歲月,那我們心靈的畫布上只會留下蒼白的色彩和單調的線條,不會再有豐富和深沉的畫面涌現。《時間的洪流》帶走的不僅僅是歲月,還有你曾經年輕的心。那顆如花的心枯萎了,它萎落塵土,卻再也無法在塵埃里開出花來。因此,如妝的秋山里,我們學著以一個看山者的角色出現,耳畔是鳥語花香,身邊是清流激湍,在芬芳清新的空氣中滌盡塵俗、怡然陶醉。“青山”與“我們”,相看兩不厭。心物交融、萬機溝通、結廬入境、心遠地偏。這里,沒有歲月的碾壓,沒有心境的蒼老,有的只是坦然接受歲月的賜予,包括坦然進入人生的秋天。
“冬山如睡”。這是怎樣的一種寧靜與恬淡!令我想起了遲子建關于年老時的渴望,她渴望那時能做到“不說人間塵俗事,聲聲只贊白蓮花。”《螢窗小語》里的“春秋與晨晚”也給了我們這樣的啟示:就太陽照射的緯度而言,春與秋沒什么分別。但春天欣欣向榮,秋日卻蕭索肅殺;就陽光照射的斜度而言,清晨和傍晚也沒什么分別。但早晨朝氣蓬勃,傍晚卻趨于沉寂。也許就是為了經歷夏日的煎熬與正午的陽光,所以歸于寧靜與安眠。這正如那飽滿的谷穗,歷經春的播種、夏的生長、秋的成熟,早已擁有了豐富而安寧的內心,以安靜豁達的姿態,等待著命運之神將其采摘。其實,當我們步入人生的冬天時,一顆沉靜的心多像一座廟宇啊!我們的呼吸成為清越的梵唱,脈搏的跳動就是晨鐘暮鼓,兩耳所聞即是菩提。我們在不舍晝夜的流水里、在陰晴圓缺的明月中,在滄海桑田的變幻間,充滿著對寧靜歲月的感恩與懷想。所有過往歲月,都成為心靈四季最美麗的定格,在《不落幕的舞臺》上,我們扮演好屬于冬天的角色:清寂但不冷漠、平淡但不空乏、蒼遠但不蒼白。它依舊融合著春的萌動、夏的多情、秋的淡遠,歲月的因子都在冬的懷抱里聚合,而聚合成一首令人回味的長篇敘事詩。
劉墉說他沒有想到這些平實、平淡、平凡的《螢窗小語》,會打動那么多讀者的心。他還說或許正是寫作時二十多歲年齡內心深處的一些靈感,正與一些學生的所思所想契合,于是由學生群掀起閱讀小語熱,從而輻射影響到廣大的讀者。是的,在那些熱心讀者的心里,不是都珍藏著一個古老的愛芬克斯之謎嗎?那爬著的是我們的嬰孩期,那走著的是我們的青壯年期,那蹣跚而行的是我們的老年期。我們就這樣由“四條腿”,走到“兩條腿”,又從“兩條腿”走到“三條腿”,這些“腿”丈量著我們我們人生四季的歷程,定格成一座心靈四季的豐碑。
劉墉說:“發現你的四季,正是我的四季;我的春天,也是你的春天。”那么,就讓我們聆聽溫馨的“小語”,把握我們有限的今生,點一盞心燈,在靈魂居住的地方,愜意地穿越我們的心靈四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