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里長江離開宜賓進入瀘州境內(nèi)后流經(jīng)的第一個鎮(zhèn)就是大渡口,大渡口位于長江南岸的,是一個十分普通的小鎮(zhèn),但在上個世紀九十年代以前,因其纖藤是全國的重要產(chǎn)地而顯得十分重要。
纖藤的用途主要是兩個:
一個是扎木排。上世紀九十年代以前,國家尚未禁伐天然林,川西林區(qū)的木材運往華中、華東,一般都是通過長江水運。水運的方式有三種:一是裝船,二是漂流,三是放排,裝船的費用高但損失小,漂流費用低,但流失多,放排費用低損失也很小,所以,川西林區(qū)的木材多是采用放排的方式將木材運往長江中下游急需木材的大中城市,纖藤就是用來扎木排的最好原料。
二個是拉纖,尹相杰、于文華的《纖夫的愛》,唱的是纖夫們的浪漫故事,而現(xiàn)實中的纖夫遠沒有那么的浪漫,位于大渡口與江安水上交界處的王爺廟就見證了纖夫拉纖的艱辛。
無論是拉纖還是扎排所用的纖藤,都是用篾條編成的,拉纖用的纖藤要用水竹來編,因水竹篾條較硬,不易編好,屬技術(shù)性較強的活,單價就要高些,扎排用的是雜竹篾條編的,單價就要低一些。
由竹子到纖藤要經(jīng)歷如下一些步驟:即劃(念一聲,下同)篾條、開篾條、編纖藤。
從山上把竹子砍倒,鋸去頭尾,捆扎好后扛到農(nóng)家院落,根據(jù)竹子的長短,把竹子鋸成八尺、一丈、丈二或丈四長,用專門的篾刀和十字卡將竹子一分為四,再劃成一公分寬的篾塊,用啟刀將篾塊啟成青篾和黃篾,黃篾稱為蔑屎,一般用作燃料,青篾按能編成60丈長的纖藤的數(shù)量分成把來捆扎,雇人挑到鎮(zhèn)上綯纖社的倉庫,被稱為“劃篾條”的第一道工序就算完成了。
綯纖社的員工根據(jù)每月完成數(shù)量的多少,把篾條從倉庫領(lǐng)回家,再將篾條一分為二,剖成能編纖藤的篾條,(這也是技術(shù)活,一般由成人完成,)這道工序叫開篾條。如果第一道工序制作粗糙,就會給開篾條的人增添不少麻煩,同樣,篾條開得好,也會給下一道工序----編纖藤減少許多麻煩。
編纖藤的人冬天身著圍腰,夏天腰栓梭筒(無論是圍腰還是梭筒,都是為了減少對褲子的磨損),找一個冬暖夏涼的地方,幾個或幾十個人一起編,大家在一起說說笑笑的,東長里短,也不覺得怎么累。未婚男女之間如果誰去幫了誰,那絕對會被人們加鹽添醋的議論很久。
夏天,編纖藤的人往往會很早就起床,趁涼快,把一天的任務(wù)用一個上午就往成了,下午就好休息,尤其是小男孩,下午就好去江邊泡澡。
冬天較為辛苦,劃篾條的人冒了霜雪去山上砍竹子,為了多掙錢好回家過年,晚上還要在屋檐下就著昏暗的油燈,在凄風苦雨中加班,凍瘡、皸裂、刀傷,常常伴著那些苦人兒。開篾條和編纖藤的人境況稍好,但他們的手沒有一個是細皮嫩肉的,黑黢黢的不說,還有許多被刀或篾條割的小口子。無論哪道工序,都可能會遇到篾條絲刺進手指,刺的淺還好說,刺深了就很麻煩的。
纖藤的單位叫窩,一窩六十丈長,為便于堆放,六十丈長的纖藤又被圈成六十個圈,堆放在家里。一個成年人把篾條開來編成一窩纖藤,收入為九角錢(這是最后大約十來年的價格),單位每個月收一次纖藤。人們將家里的纖藤挑到倉庫去交,收纖藤的人眼睛很毒,有不足六十圈或編的質(zhì)量太差的就會被拒收,那不僅僅是經(jīng)濟損失,面子也很難堪,所以,人們大都會保質(zhì)保量的去做。每到交纖藤的日子,整個街上就像過節(jié)一樣,人們挑著纖藤去,數(shù)著票子回。
單位把收來的纖藤以五窩為單位圈成更小的圈,叫打餅子,打好的餅子堆在倉庫里,等著駁船來裝運。
編纖藤最鼎盛的時期大約是上世紀的六七十年代,家里、院壩、街面......只要有空的地方,就有編纖藤的人,上至耄耋老人、下至黃口小兒。
纖藤也不是哪個人都可以得到編的,必須是家里有人是綯纖社的成員才可以。放寒暑假的時間長,有的非綯纖社的家庭為了讓孩子找點零花錢,就會去聯(lián)系在綯纖社工作的親戚或朋友,分點篾條去編。
后來,隨著陸上交通的發(fā)展,纖藤的需用量逐漸萎縮,再后來,國家禁伐天然林,纖藤徹底失去市場,延續(xù)了多年的纖藤就這樣淡出了人們的視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