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我著著實實地與荷撞了個滿懷!那一剎那,每寸骨頭都震顫酥軟在她無窮的碧波了!原先,是沒有料到她是如此的風情萬種 !
對荷的最初印象是來源于書本的記載。團團的華蓋,亭亭的腰肢,可遠觀而不可褻玩的操守。及至后來徐志摩“最是那一低頭的溫柔” 攝魂驚魄的神韻。如此這般些個,畢竟隔著鉛色的印痕,駁雜了墨香的混合,不如這眼前的劉莊荷塘,來得真切,來得讓你措手不及!此一經陷進去,便是無從走出了的!
我們是在一個微雨的日子驅車趕往劉莊的。行駛之初,文友熱切地交談著最近的寫作心得,讀書體會。筆耕不輟的收獲讓他們對生活充滿了感恩的幸福。隨后話題就圍繞著彭祖和劉莊荷塘展開了。其中有人去過劉莊,自豪得說這里的荷塘與別處的不同,說這里的土質是多么適合荷的生長。一位友人說起去年的抜藕大賽,一位老鄉親拔出的蓮藕重達26斤。人和藕披著紅花笑容燦爛地上了中新社圖片網。我坐守一頁車窗,聽得滿心饞蟲冒尖兒。很久沒有在如此熱烈的氛圍里渴望遇到過什么了!經年機械的奔波,竟沒有完全湮沒感官對外界的觸須,這真是一件了不起的事!
雨的飛沫透過車窗縫隙濡濕在臉上,泥土的氣息和著一股說不出的甜味陣陣襲來。我猜想,那是荷的味道吧?是荷在喚我,喚我游走在灼浪里心吧!
接近劉莊時,路面開始顛簸。坑坑洼洼的路面聚著泥水。 行駛在上面若風浪里的船。有人開始抱怨,有人卻在調侃著說:“大姑娘坐轎也就如此吧!”言罷,抱怨聲嘩啦啦地響亮成滿車的笑聲。只不過這笑聲不再是流暢的。伴著顛簸,笑聲如同長短參差的句讀,平平仄仄起來!
“看,啊——劉莊啊,我來也!”一聲驚呼,車內所有的聲響一起藏匿,所有的腦袋都前傾了!視線所及,洶涌的碧綠逼近視聽了!我的呼吸開始急促,捂著胸口聽心底的聲音在呼喊“我提著心跳來,荷塘!”
下車,舉目四望,我定格在汪汪的蓮塘之岸 !
這是怎樣一汪遠接天涯的碧海!我沉陷在她的渺遠了!就讓眸光在這碧海之上跑馬,嘚嘚的蹄音,綿延在清涼的碧波,讓你有了無窮期幽幽的等待!她又像一把精致的箜篌,風是彈奏的高手。樂音是透亮的,高高低低,起伏在碧海之上,或舒緩瑩潤,或激越雄健。生了跟的眸光,一路跌跌撞撞,再也無法逃離了!滄海之一粟,人在荷的面前 ,仰望,稽首!
望著翻飛的荷浪,突然有一種擔心:丹青的妙手是否有足夠的色彩來勾勻這雨后新晴的荷塘?碧,是碧得深深淺淺疏疏密密層層疊疊。粉,是春日的霞,三月的桃花,是戀人初吻后的紅潮。白呢,是乳,是瓷,是四月嬰兒的腮!那碧與粉與白的交合便是驚心動魄的清夢了。一目瞥來,如貴妃醉酒般思思若若攙扶不起!我穩住心神,盯著一朵盛開的蓮看,她明純的色彩似乎映照著我駁雜的瞳孔,我不禁羞慚起來:我這一顆小小的心,什么時候就蒙了塵埃呢?
一陣風來,幽幽的清香浮起。聳聳鼻尖,不由想到了濂溪。他可曾料到,因了他“香遠益清” 的機緣,荷香就飄蕩千年,更會千年、萬年飄蕩呢!沉香暑退,浮香涼生。張開鼻翼嗅一嗅,渾身的毛孔便舒張開來。微微地閉上眼,用溫熱的血脈去觸碰,從詩經嗅三閭大夫,從三閭到樂府,到唐詩到宋詞,到曲,到鴻儒的案牘到布衣的廳櫥,田田一片葉,亭亭一朵荷,誰能嗅得盡這文化長河里一段迷香!誰在嗅了之后又能抗拒這清香的潔凈!
我不能!我的雙足已經深深陷進藕根深處,我的心在外流浪已久,我要虔誠地把心捧出種在泥淖里。風來,我便立在荷花之上;雨來,我在蓮心聚攏融合。任憑烏云壓頂,電閃雷鳴,種種煩人天氣,是再也不相干的了!
芙蓉有夢清如許,羈留紅塵始歸來!七月, 在劉莊與荷相遇,我提著心跳,期待經年,自己也有一次蓮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