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經徜徉在南京的秦淮河畔,讓我養眼的是那一字排開,掛著耀眼紅燈的花船。我知道那是古時候官宦權貴,風流才子,浪蕩公子狎妓買春,醉生夢死的場所。據說“詩圣”杜工部也不能免俗,也有青樓度良宵的不良記錄;“詩仙“李白也有“莫惜連船沽美酒,千金一擲買春芳”的雅興。士大夫們的放浪形骸有時讓人覺得不齒,有時又覺得是必然,畢竟幾千年的中國古代史中都是把紅燈后面的猥瑣骯臟當成一種時尚,北宋的徽宗和欽宗兩爺子不是輪流在名妓李師師羅緯帳中尋歡作樂嗎?想起來都讓人作嘔。然而讓人欣慰的是同樣位于秦淮河畔的江南貢院,它是中國古代開科取士的最大考場。據史料稱那是一個狀元制造工廠,整個清代狀元數量的一半多就是從那些分成一格一格的“號舍”,只能坐一個考生的小考室走出來的。從隋朝開始的科舉制度一直延續到清朝的光緒年間,成為中國封建社會的一道風景。考場成了相對公正的地方,因為只有它才能把住官場的入口,讓濁水溪繞道流向別的地方。所以這些年來不管有多少人力主取消高考,高考依然是庶民百姓子弟以自己的真才實學叩響報國之門的必由之路。我想要是沒有了高考,阿諛諂媚之輩會行走朝堂,濫竽充數之流會誤人子弟,你我十年寒窗之苦,杏壇耕耘之勞豈不付諸東流,所以不管現在的考試羞羞答答地以什么面目出現,我都要為她唱贊歌,不為別人,只為自己留一份公平生存的空間。
不管朝代更迭,江南貢院永遠都是神圣得來讓人肅然起敬的地方,它和秦淮河上的絲竹裊裊,絕世芳華本是一墻之隔,卻讓人覺得是那么的遙遠和不相容。歷史上總有讓斯文掃地的時候,秦始皇的焚書坑儒;“清風不識字;何必亂翻書”所引起的清朝文字獄,讓多少飽讀詩書的士林學子在血雨腥風中身首異地。然而“萬般皆下品。唯有讀書高”像一根功率巨大的牽引器讓莘莘學子前赴后繼,據說江南貢院最興盛的時候有兩萬多考生一起為功名酣暢揮筆,渴望金榜題名,光宗耀祖,當今哪一個高考的考場能望其項背?
和江南貢院的光榮一樣,從在那里舉行的貌似十分公允的選拔考試中所衍生出來的貪墨舞弊也是經久不衰的。而且隨著英國的工業革命以來考場的作弊從考官的漏題、考生的夾帶這種低級形式已經發展成高科技的舞弊手段了,據說現在可以把微型接收器安在牙齒的背面,神不知鬼不足就可以輕而易舉從場外將答案傳遞給考生,讓人目瞪口呆和難以置信。
作弊這個怪物除了和人的品行有關系外,主要是因為考試成功后那一串串利益的誘惑。古代的學人在高中狀元、榜眼、探花后要紅袍加身,羽翎加冠,彩帶披掛,前呼后擁,鳴鑼開道,打馬游街,享盡顯赫榮耀;要是五官周正點在殿試時被圣上相中,還可能被招贅為乘龍快婿,一步登天,成為皇親國戚。就是現代一旦考上省、市狀元,被北大、清華和一些熱門大學錄取,在進去之前其畢業的高中和媒體就要炒作一番,去學校報到航空公司包機票,企業要包四年的學費等,大家都知道這叫各取所需,企業打廣告,家長賺一筆;而且畢業后被騰訊、阿里巴巴等公司看中,可以拿上10多萬元的年薪。有人靠挑燈苦讀,終成大器,比如前兩年被炒得沸沸揚揚的宜賓屏山縣那位20歲的農家子弟,是當年的省文科狀元,那年就大大地發了一筆;也有人就是要以身試法,在刀尖上去跳讓人心驚膽戰的舞蹈。同為貧窮縣的巫山縣那位招辦主任的兒子是重慶文科狀元,為了要高分連自己的祖宗八代都不要了,戶口上民族一欄中漢族搖身一變就成了土家族,只不過羊肉沒有吃成還惹了一身膻,據報載他父母不去多此一舉,裸分都可以跨入北大那門檻很高的校門,結果父親丟了烏紗帽,母親被處分,自己也被北大取消錄取資格,真是咎由自取啊。
作弊從古到今都是高風險動作,一旦東窗事發,當事者都是要受到嚴厲處罰的。封建皇帝老倌懲罰科場舞弊的鐵腕手段完全可以貼上殘忍二字。就是在清朝年間就出現過好幾次震驚朝野的科場舞弊案,其中一次就發生在江南貢院,是一代明君康熙大帝親自辦案,將兩江總督革職,科場舞弊人員一律處斬,包括主考官,副主考官和另兩個考官。還有一次發生在天子腳下的順天府,動靜就鬧得更大了,咸豐七年的科場舞弊案連位極人臣,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宰相都被送到了菜市口斬首,據說他只是受賄十六兩銀子,比起那些非法所得上千萬人民幣都能免一死的現代官員來他就太不值了。前段時間我的一個弟子幫朋友的忙代考,在古代輕者被流放,重者是要掉腦袋的,但校方只給了一個通報處分。而今在高考中作弊的人被抓獲只是取消那年的高考資格,我對這些總有點憤懣不平,這種連蚊子咬一口都不如的處分怎么能以儆效尤,怎么能抵擋花樣百出,蔓延之勢越演越烈的考場舞弊?
秦淮河畔的江南貢院現在只是一個歷史的遺跡,它給我們帶來的是一些橫跨時空的思考,江南貢院門口那個牌坊已被修葺一新,顯得那樣光鮮,她好像在回應著我們一種理想主義的愿望:愿天下的學子都遠離作弊,讓自己的真才實學為自己涂上一層永不褪色的人格魅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