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八個親友客,兩三瓶“紅花郎”,再加一鍋熱浪翻滾的紅辣湯,家鄉“活白菜”濃濃的香味將親情、友情和鄉情巧妙地溶為了一體,使我感覺到家鄉的冬天真是因“活白菜”的存在而有了更為鮮活的生命力。
何為“活白菜”呢?這個有幾分古怪的菜名著實讓不少外地食客頗費思量。我想,就是今天古藺家鄉的小年輕們也未必知道“活白菜”的由來。追根溯源,“活白菜”應該誕生于六、七十年代的計劃經濟時期。在那個年代,肉類和時令蔬菜都是奢侈品。許多人家因為子女多,生活較為困難。特別是冬天,因為缺衣少糧,生活物品稀缺,政治運動又多,感覺家家戶戶的日子都過得壓抑和窘迫。幸而有這火辣辣的“活白菜”應勢而生,給清苦的生活增添了不少亮色,陪伴我們度過了那些寒冷的歲月……
誰是發明“活白菜”的人,又是誰冠以“活白菜”之名,已經無從考證。但那時“活白菜”的做法幾乎是如出一轍,因為有限的資源叫人沒有選擇。地處黔北、川南偏隅一角的古藺山區屬高寒地帶,幸好這里儲存著豐富的煤礦資源。那時這里的人日子雖然貧窮,但是烤火卻不成問題。煤炭是當時比較廉價的生活用品,幾乎家家戶戶都備有烤火爐。條件稍好的人家有的還使用一種鐵制的鑲嵌有桌面的無煙爐。記得當時我們家就有一個,是貴州畢節的親戚送的。爐子口開在鐵制桌面的中央,配有一塊圓形的鐵蓋。加了煤炭之后將其蓋住,那用油漆漆得呈亮的爐桌伴隨著熊熊燃燒的煤火,即刻就會散發出溫暖的熱量。桌面的邊角上開了一個洞,一根長長的鐵管插入其中,將嗆人的煤煙引出窗外,屋子里真是又溫暖又舒適。大冬天的,生活還要繼續啊。俗話說“民以食為天”,呆在溫暖的爐子旁,精明的古藺山區人民便將冬季里當地最盛產也最價廉的大白菜和紅辣椒醬有機結合,于是便創造出了釋放無限美好滋味的“活白菜”。
“活白菜”的具體做法是用菜油將海椒醬炒熟后,加花椒、生姜、大蒜等佐料,然后添入適量的水進行煨煮。待湯鍋波浪翻滾之時,再加入鹽和味精、醬油,整個鍋湯便有了色香味俱全的效果。于是用筷子夾起洗凈的白菜放入鍋中燙至三、四秒后即起鍋,然后燴著碗里的飯一同入口。這時,便會感覺那脆生生的白菜直冒清香,每一粒飯也有滋有味地生動起來……吃著鮮美的活白菜,沉寂的人們霎時便會變得快活,清苦的日子也覺得有了盼頭。我一直尋思,那冠名“活白菜”的人大致就是取其意味吧。
記得當時豬肉按計劃供應,每月能吃上一次豬肉叫做“打牙祭”。我家姊妹多,就是每人一塊也難分勻,可這卻沒能難倒聰明的母親。母親將每月那點少得可憐的豬肉剁成肉末做成潲子(佐料)。做“活白菜”時,母親創造性地在煎炒辣椒醬的過程中加入些許潲子,因而我們家的“活白菜”便有了不同尋常的美好滋味。吃著母親的潲子“活白菜”,我們兄妹四人個個都長得身強體健,活潑開朗。應該說,是家鄉的“活白菜”和偉大的母愛滋養了我們,賦予了我們熱愛生活的秉性和戰勝困難的勇氣和信心!
隨著時代的變遷,家鄉的“活白菜”又注入了新的活力,增添了新的內容。生活越來越好,“活白菜”的湯鍋也越來越釅了。不是么,現在當地的特產原生態魚鰍,黃鱔,雞、鴨、鵝肉及各種山珍美味都溶入了“活白菜”紅紅火火的湯鍋之中,家鄉的“活白菜”用其獨特的滋味細說著時代的變遷,稱頌著美好的生活!
家鄉的“活白菜”,它是歲月催生的一道美食,更是我溫馨、濃厚的鄉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