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月15日,我與市作家協會二十余人前往南壽山墓園參加《弘揚孝道文化研討會》。南壽山墓園坐落在瀘州市著名的楊橋風景區,經過多年打造,墓園內綠蔭籠蓋,小橋流水,鳥語花香,一個個墓碑掩映在綠樹叢中。人駕鶴西去后能居住在這樣一個風景秀麗的地方,當無憾了!
會后參觀墓園,這里安息著許多文友的父母等長輩親人。突然想起臺灣詩人余光中那首著名的詩歌:“鄉愁是一方矮矮的墳墓, 我在外頭,母親在里頭?!痹跓狒[非凡的滾滾紅塵中,我們太習慣活,因此忽略甚至忘記了死。面對陰陽兩隔的地方,難免內心依然貪戀生、唏噓死。走進南壽山墓園,抬眼望去,每一座墓地都觸目驚心地提醒你:我已經躺在了這里,你也必將到這里來!
圣經上說:人來于塵土,必歸于塵土。死亡像電焊工手里的焊槍發出的強光一樣,讓人不能直視。生只是瞬間,死才是永恒。我們人類是有睿智思想的高等動物,面對死亡也無可奈何。我們的思想終有停止的一天,而宇宙時空卻將無限延續下去。
人怕死是在身體健康、精力充沛、思想敏銳、神采飛揚的時候。那是生命的最佳狀態,與死亡格格不入,人特別敏感、特別清醒,清醒到無法接受人會死亡這個事實,想想死亡二字都會心驚肉跳。我也是個貪生怕死的人。每當夜深人靜,死亡的陰影會時常不自覺地將我籠罩,讓漆黑的夜更黑。死亡的恐怖令人無法接受,無助的我往往最后這樣勸慰自己:生有兩萬多天,死只有一次,權當是兩萬和一的比例吧,何苦常常拿人生只有一次的死來嚇唬自己呢?一般人因害怕而避諱談生死的問題。可是,這是我們生命中一定會遇到的事情,它并不因為我們避諱,就不會降臨到我們身上。
最近我生了一場不大不小的病,住單位醫院、跑上級醫院,做常規檢查、生化檢查、輸液、吃藥,后來,主治醫生讓我做“免疫功能”檢查,我也是醫生,當時嚇一跳,問她:“你是懷疑我患了惡性疾病嗎?”她說你渾身無力,全身關節酸痛,幾項檢查指標都高,全面檢查一下吧。還好,檢查出來不是什么嚴重的問題。
以前,總覺得死亡離自己很遠,經過這次生病,我感到它猶如一只饕餮怪獸,仿佛已經看到它張牙舞爪的身影了。更奇怪的是,我似乎沒有那么怕它了。因為病得較重,身體羸弱、思維混亂、走路像踩棉花,我成了一個需要別人照顧的人。我那昏昏沉沉的大腦就想:一個人如果一直病病歪歪地靠藥物、靠他人的護理才能生存的話,還活個什么勁呢?
去年12月31日去世的我最喜愛的小說家史鐵生,在1972年雙腿癱瘓,對于他來說,生命的意義更加特別。關于生死,史鐵生說道,“有位哲人說,命運就是一出人間戲劇,角色是不可調換的。當我的雙腿和兩個腎都被拿走的時候,我的身體失靈了。這是我所認為的命運。有天在報紙上看到一句話,我覺得挺有道理,它說:世界上只有兩種生活——一種是悲慘的生活,一種叫非常悲慘的生活。我覺得活著就是你對生命有疑問,對生活有疑難。但是關鍵在于一種面對人生的態度。對待生死我選擇一種樂觀的態度,讓我如此幽默地看待生死還得感謝卓別林。在《城市之光》這部電影里,女主人公要自殺,卓別林將其救下,這女的說:你沒權利不讓我死?卓別林的回答讓我至今難忘:急什么?咱們早晚不都得死?這是參透生死的大師態度。我想他是在說,這是困境,誰也逃不過,人生的一切事就是在與困境周旋。這需要靠愛去延緩死亡。 ”史鐵生也是一位參透了生死的大師。
我和我的文友們行走在寧靜的南壽山墓園,有人說:“我們都來這里買一塊墓地吧,到了另一個世界,也可以像今天這樣,在一起探討文學、探討人生?!边@個建議不錯!有這么多志趣相同的人陪著我說說笑笑往前走,一直走到生命的盡頭也不分開,讓死亡也變得有了文學的氣息!
和我一起行走在墓園的文友中,有一位朋友她一生離過兩次婚,第三次婚姻破裂多年,還在糾結之中。我一直以為她一生不幸,后悔多多。前不久與她長談,她居然說,她對三次婚姻都不后悔。因為,三次婚姻都是她自己想要的,不是別人強加給她的,婚姻中的生活也是幸福的。后來因為種種原因,離了散了。如今,愛人背叛她的樁樁件件,她都忘記了,留在她心里的,都是一些美好的往事。能和這么大氣的朋友在另一個世界做鄰居,亦為幸事!
人的一生,一晃而過。時間無休無止,生命前赴后繼,死亡不可避免,死亡是一趟沒有返程的遠游,我們只能活在當下。而人生在世,不需要處心積慮地去積攢多少財富,但一定要善待自己周圍的人。我們還能做的,是使生命活得有質量一些,更豐富一些。
智者面臨死亡,不但不感到可畏可憎,反覺可慶可喜。莊子喪妻“鼓盆而歌”,休謨臨終泰然自若,而蘇格拉底迎接死神時甚至歡喜若狂。史鐵生的“節日”之說深得個中三昧。他說:“死是一件不必急于求成的事,死是一個必然會降臨的節日?!睆闹形覀兛梢钥吹剿麑λ劳龅娜娼邮芎驼J同.死是必然的,死是必須的,死是一個盛大的節日,這些理解使史鐵生的死亡觀超越世俗的生命感受,從自然層面躍升到了哲理層面。我難以達到這個層面,我想離這些智者近一些、再近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