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已經讓少年的歲月飄逝得很久遠了,少年時代的很多記憶都已漸漸淡忘。然而,像我這樣小時候生活在農村的人,恐怕對露天電影還是有很深的印象。對于我來說,那些露天電影給我帶來的享受,至今仍回味無窮。
在那個普遍缺少文化娛樂生活的年代,尤其是在農村,一場露天電影給我們帶來的欣喜總是要持續好長時間,真有點兒如孔子聞韶樂之后而三月不知肉味的感覺。
我小時候生活在長江邊一個偏遠的小山村,那還是上個世紀七十年代,農村很窮,文化生活十分單調,要看一場電影也不容易,要想看到文藝演出就更難了。那時村里每隔幾個月才能放映一場電影,好的是我們周邊有幾出井場,每個井場隔幾個月也要放一場電影,除此之外,平常的日子是不大可能有電影看的。在那時候,每當聽到晚上有電影的消息時,我們小孩子就跟過年似的高興不已,奔走相告。有看過的大哥哥們就賣關子似的講一些電影里的細節,讓我們心里總是癢癢的,心里老想著電影,即使身子坐在課堂里,但早已是身在曹營心在漢,那顆心早已飛到放映電影的場院去了。每逢這個時候,老師總是無奈地說我們心里都長了草。其實,那個時候,老師也會想到電影,因為他們的生活也許比我們更枯燥。
下午放了學,背著書包急急忙忙往家趕?;氐郊依锛奔泵γψ鐾甏笕税才诺幕钣?,便跑出了家門,記得那時我們小孩子們因為年齡小,大點的哥哥姐姐怕我們拉后腿,經常不要我們同行,或者不要我們去,我們經常不顧大人的勸告,悄悄跟在他們的后面,跟的路途太遠為了,他們還是怕我們小孩子們找不到路會走丟,或者怕我們摔倒了,雖然心里不舒服,還是讓我們跟著。到了后哥哥姐姐還是會想辦法給我們找個比較好的位置,怕我們老遠的走來不得看,回家去會告狀。有時,放電影的地點隔我們家不遠,我們在學校的時候就在幾個比較要好的伙伴之間分工,誰早去,占幾個位置;而后去的就要給早去的人帶些吃食作為條件(那時侯就只有豌豆、胡豆之類)。
到了場院,那里已經有好多人用各種的東西占位置了:磚頭,瓦塊,石頭,小板凳,只要能就近找到的東西都錯落散亂地擺在了靠中央的位置了,而每個位置旁都有一個或幾個小孩子在警惕地保護著“勢力范圍”。電影還沒開演,卻往往因為爭位置而扭打起來的事情是常有的。滾的滿身是土,各不相讓,誰也勸不開。每逢這個時候,都是老爺爺們出來,各打五十大板,每人教訓一頓,才算平息了“事態”。
最過癮的是看戰爭片,《偵察兵》、《渡江偵察記》、《洪湖赤衛隊》、《上甘嶺》、《南征北戰》等等;還有許多的外國影片如《橋》、《瓦爾特保衛薩拉熱窩》等等。即使那些我們不怎么喜歡看的戲曲片,也是從頭看到尾的,不舍得一次機會。對特別有趣的電影,往往還要看上好幾遍。
本村放映電影的機會少,就打聽臨近的村子什么時候放電影。只要確認了哪個村子晚上有電影,就約上幾個小伙伴行著匆匆趕去了,最遠的要走二十多華里??赐觌娪盎氐郊視r,往往已經到了深夜了,又累又餓,困得連眼睛都睜不開??杉词惯@樣,仍然癡心不改,樂此不彼。有時候也看“愰電影”,也就是伙伴中聽說遠處有電影,相互傳說,相約而去,去后才知道是假的,因為消息不準確,會白跑了冤枉路。所以就留下了一句“小英雄,白跑路,看不見銀幕”的調侃話。即使如此,還是也無怨無悔。回到家里,大人問看的什么電影,我們常說是:“看不見的戰線”,大人聽了,總會哈哈大笑。
冬天是被刺骨的冷風吹著,看電影時把手腳都凍麻木了,可是仍舍不得回家,邊跺腳撮耳朵,邊饒有興致地看;夏天呢,往往正看得興致正濃,卻突然狂風大作,電閃雷鳴,轉眼就下起了瓢潑的大雨了。帶雨具的時候總是很少,所以就經常被淋成了落湯雞。因此,為了看到一場心儀的電影,可以說上頂風冒雨,戰嚴寒,斗酷暑了。
現在,所住的小區居民業余文化生活十分豐富,現代歌舞團隊,秧歌隊,腰鼓隊,健身舞隊,到處都有,經常開展活動。有的家庭紅白喜事也有請放映隊來放電影的,但廣場上每次都是稀稀落落地或坐或站不到幾十個人,在那里心不在焉地看。而小孩子就是在周圍瘋跑,打鬧,吃零食,很少有幾個能安心坐下來看場電影的。
露天的電影幾乎要絕跡了,人們可以在家里看電視,也可以花很貴的錢買票到條件很好的電影院去看電影。我也曾陪著兒子到電影院去看過幾場,看到條件那么好的電影院里稀疏地坐著十幾個人,真可謂是“門前冷落鞍馬稀”,便不由得小時候為看場電影而付出的辛苦。
社會真是發展迅速啊,那個年代我們怎么能夠想象到我們能坐在自己的家里而欣賞那么豐富多彩的電視節目呢。但電視節目太亂,太雜,就總是讓我想起小時候看過的那些露天電影,那種感覺恐怕再也不會有了吧。
然而我還是想,有一天我能回到我的家鄉,在我童年看過電影的地方,再看一場露天電影,那該多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