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實說,先生的畫不是最上乘的,可他的一任天然,興之所至,潑墨中盡來之素凈與淡然的樸拙率真之趣卻似一股清風白月般的擋也擋不住。
你看,山村野渡,秋山茅屋,荒天古木,夜月無跡,雖是荒寒幽寂之境,卻也是生命挺立于這寂寒世界的獨白。曾記得歷代游子,漂泊羈途,這山山水水最終成了其靈魂止泊的歸屬。我們循著先生水瘦山寒的畫卷,仿佛能看到籬下床頭的一燈明滅,月光下的一棹孤舟,斷斷續(xù)續(xù)的敲打在游子的心頭,欲說還休,原來,這白山依舊,黑水依舊,生生不息!
你再看,魚躍鳶飛,是流動飄逸之境,卷舒取舍如太虛片云,俯仰自得;那一窗梅影,婉約素雅,仿佛道盡清瑩透明之境;而一方窗牖處疏影雅軒,月影婆娑,清光滲透,若凝神閉氣,定能聽泉眠云,恍然間,那種返樸歸真的人性之璞玉卓然紙上!
中國的山水畫,素有“水墨為上”之說,千百年來,萬川之月,川,在遙遠的地盤結(jié)著平靜的黛藍,月,在悠長的思緒里勾勒出空靈的清輝。而先生墨中的嶺上、坡腳,或安幾間破舊茅屋,或橫一座簡陋小橋,或綴一掾傾斜草亭,一簡一繁,筆筆涂在了心房的墻壁上,似乎有一枝驚艷,掛在心頭的枝椏上,隨風搖曳。
那一刻,心無籟,靈無聲!
賞潘先生最多的是,先生的花鳥百趣圖了,潘先生畫荷,以葦、草、再藏以一二水禽,使人想起“興闌鳥啼盡,坐久落花多”的幽靜;先生畫菊,鋪以濕地,遠橫疏籬,又是一種“采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的閑適;先生畫牡丹,蒼石相托,溪水為潤,歇枝一二淡墨小鳥,雅趣同在;先生畫荷,無盆中之荷,無庭院之荷,卻是鄉(xiāng)野水荷,綻放時,暗香簇簇,凋謝了,也有一股倔強的生命屏息而來。
那一瞬,我仿佛有千萬心語凝在筆端,欲將情懷潑灑而去,卻只回頭一顰笑,抵卻,千年萬年長!
我浸在其中,念及的是“一花一世界,一草一天堂”,體會的是萬物同一、天人合一的境界,對先生的仰望也油然而生,也許,一支橫笛,一架琴瑟,可以使舟也搖搖,月也泛泛,而一方水墨,一筆丹青,卻能使人的生命得到皈依,心靈得到濯洗。
這般想著,倒是拙筆了卻我一樁心事,但愿不枉潘先生厚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