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這里趕集,中午上街搞法制宣傳。”我給朋友發完手機短信后,收拾資料準備出發。
“趕集?哇,多么遙遠的名字啊!”短信很快有了回復。
是啊,對于大中城市的人來說,趕集——我們方言叫趕場,也許是一件很遙遠的事情了。而我所在縣城的城市化發展,如那緩緩流淌的洋川河,尚保留著趕場的習俗。
從我記事起,趕場的日子便是每周的星期天,七天一場,改革開放后,逢農歷五、十趕,是五天一場,現在是逢農歷一、四、七趕,三天一場。不光縣城趕場,附近鄉鎮的場更是趕得如火如荼,有的逢二、五、八趕,有的逢三、六、九趕,天天有場,場場相錯,絕不混淆,如果你是流動商販,有的是生意做,有的是鈔票賺。一到趕場天,十里八鄉的人們三三兩兩,老老少少,挑著、背著、提著,朝著同一個方向直奔,象被磁鐵強烈吸去一般,場面頗為壯觀。我們搞宣傳什么的大都也是趁趕場天,人多效果好。
宣傳資料發完后,趁著冬陽尚好,遛達遛達吧!
放眼望去,大街小巷的樓房第一層都是門面,商品琳瑯滿目,衣物鞋帽、針織線頭、電器音響……穿的、吃的、用的,應有盡有,川流不息的人們不斷涌入。
“快來買,快來看,老板不在,老板娘亂賣!”
賣棉拖鞋的地攤響起了一陣喇叭聲,聽到這樣的叫賣聲后,人們會心地一笑,為了促銷,什么招數什么語言都用上了。擠著的男男女女或蹲或彎著腰在五顏六色的拖鞋堆里挑挑揀揀,嘴里不住地挑著拖鞋的瑕疵,砍下價錢買幾雙回去——農民朋友是很會殺價的。
一陣淡淡的水果香味飄進了鼻翼,哦,原來我已經逛到了農貿市場。梨子、柑子、橙子,在四輪車廂內向人們艷艷地招著手,男主人不失時機地推銷著:“大姐,免費品嘗!免費品嘗了哈!自己家里的水果哦!”女主人又是過稱又是裝袋的,忙得不亦樂乎。
那邊小方桌旁坐著一圈人,有人在寫著什么,我湊近一看,原來是算命的在寫著卦簽,嘴里不停地說著我聽不太懂的話,圍觀的人們滿臉虔誠。人是需要依靠希望來生活的,所以算命永遠有它的市場。
轉身便進到一長長的小巷內,巷道兩旁站著密密麻麻賣雞鴨蛋的人,中間擁擠著買東西的人,討價還價,一片嗡嗡聲。光鮮、個大的雞蛋在小小的提藍里透亮透亮的,很吸引人的眼球;呵呵,一個籮筐里裝著幾只“咕咕”叫的小狗,互相撞擠著,憨頭憨腦的,煞是可愛;還有只不顧人聲喧鬧而酣然入睡的小貓,哈,率性極了!很想買只小狗或小貓回去養著,罷了,罷了,別讓我的忙碌委屈了它們。
咦,那個在九十年代的一張新聞圖片上抱著一只大公雞趕場,被經濟學家極盡嘲諷,視為經濟落后群體代表的男人呢?哦,正擠在裝滿雞的籠子邊,給顧客殺著雞哩。被催化飼料喂得胖胖的雞在籠子里還在不斷爭搶食物,唉!燉出來的味道肯定不會象那只大公雞一樣香飄十里了。
轉出農貿市場,來到正大街。
“福興酒館!”抬眼間突然看見了幾個彩色大字。
不大的酒館里在賣著羊肉粉條,趕場的人們買來一碗粉條“打腰臺”(中午飯與晚飯之間吃點東西,叫“打腰臺”)。看著這個老字號,不禁使我想起了它作為“看人”代名詞的浪漫時代來。
被擦洗得發白的四方桌上擺著幾樣小菜及碗碟,桌子四周坐著父母子女模樣的人,矜持一方肯定是女方,熱情的一方肯定是男方。不信?看,那個羞紅著臉的年輕女孩就緊挨著抿著嘴唇不說話的母親坐著,那個有點手腳無措的年輕男孩漲紅著臉,站在他父親身旁,給大家遞著煙,送著茶,兩年輕人還不時偷看對方一眼,一旦遇上彼此的目光,便會緊張得旋即躲開。還有那個不停地說話的中年婦女或男人,十之八九是媒人。原來這是經媒人介紹后,男女雙方兩家人在酒館“看人”——趁著趕場天相親的場景,那份動人的羞羞答答,那份朝思暮想的渴盼,那份對未來的美好向往,恐怕是現在自由戀愛所不能體會得到的。
朋友的一句“趕集,多么遙遠的名字”,讓我擠在趕場的人流中有些迷離。縣城的城市化進程腳步在加快,想著趕場這種古老的習俗也許會在某一天永遠消失,心里頓時生出許多不舍,但不舍又能如何呢?我能阻擋歷史滾滾向前發展的潮流?
回去吧!人也逛得有些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