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幼時，腳力還非常有限，自然不會走遠，游戲、牌九、綽號就是我們生活的全部。等母親拖著老牛一家剛出門，我們兄弟倆就找鐵將軍把門，飛也似的到野地里來了，土灰狗也跟在后面。
橫著走不遠一段，翻一道山梁，眼前就出現了大片野地。方圓不過一二里地，可那時我們不光走不遠也看不遠，就覺得這里已經夠大，玩耍總也脫離不了這里。鄰居家的孩子大約能聞到這里的野花、野草的味道，紛紛趕來。我們一到，熱鬧就到了。一同來到野地里，惹小花、小草們開心，我們也無比的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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捉迷藏是老掉牙的玩法，恐怕爺爺的爺爺或者更高輩分的長者就玩過了。這種就連小學生也天天寫進作文的游戲，今天卻再次由我來提起，仔細想來，至少是做了件蠢事。當然，做這種蠢事的遠遠不止我一人，因為我從來就不孤獨。我企圖繞開捉迷藏這樣的事，可在野地里發(fā)生的頭等趣事不去寫，又能寫什么？只好硬著頭皮再做一回蠢事了。
這片野地最純粹了，沒有要陷害人的。別說小花、小草，就連螞蟻和一些不知名的蟲子們都善良得很，從不咬人的。我是深深地知道它們的，就經常向它們示威。捉迷藏就在這種條件下進行，一大群玩伴聚在一起，以猜拳的方式決定由誰來找人。決定了，一大伙瞬間散去，悄無聲息地躲進草叢。別人我不管，我總想把自己藏得盡可能隱秘些。躲進草叢還不算，又讓自己秘密潛行一大段，拉出很長的距離。臥在地，肚子緊貼著地面，冰涼涼的。螞蟻和一些不知名的蟲子就爬上身來了，癢癢的，有意逗它們玩，就讓它們繼續(xù)爬，爬到哪里都行，也無意責怪，試想想，天底下的爬行者又能爬出多遠呢？它們也真夠膽大，一不小心就爬到眼睛這來了，像站在懸崖邊注視深不可測的潭水，一點也沒有害怕的意思。我用眨眼睛來吸引它們繼續(xù)留在這地方玩耍。可我眼睛一眨，它們簡直就像人們在經歷地震，往一邊逃竄。
把自己躲藏起來不是件難事，我卻體會過找人的艱難。不像現在的人丟了，弄個尋人啟事之類就完事。那是在茫茫的小花、小草間尋覓，誰又知道誰深藏在哪里？我在找尋沒有進展時，甚至有些懷恨小花、小草們，覺得它們陰險得很，伙同小玩伴欺侮我。慢慢熟悉大伙的躲藏地點后，我終于發(fā)現，比起他們來，我才是最難找的一個。再難找卻也終被找著。有時他們甚至借助土灰狗。我說過，土灰狗是能辨別我的味道的。除此而外，他們有時也會借助二弟，就是讓二弟在那里使勁哭著。我不明真相，還以為二弟受了欺侮，就甩開玩興正濃的螞蟻或是那些不知名的蟲子，徑直沖出來，投奔二弟去了。等到我出現，他們又唱又跳，硬說是我被找著了。
我一向認為，時間是有很多足的，所以跑得快，然而，我突然又發(fā)現，沒足的跑得更快，像金錢。時間是金錢的兄弟吧，反正不知不覺，就跑了很遠。一抬頭，家那邊，炊煙已經升起來了，那形狀，像母親吊起嗓子在叫我們呢。二弟就嚷著回去，也好，回就回吧。土灰狗積極，跑在最前面，頭頂著一些野花瓣和草葉，不停地叫，比我們還歡。
進家門的時候，黃昏已經跟在后面了，像趕了很遠的路到這邊來的，還喘著粗氣。那時，我覺得，黃昏甚至就是翻過高山、矮山，淌過深水、淺水走過來的，它的腳和我們家土灰狗的腳沒什么兩樣，打濕了，踩在地上，還印出好看的梅花呢。如果土灰狗也像黃昏那樣該多好，會走很遠很遠的路，山這面山那面都能跑遍，那樣，它的見識增長了，看人也不會眼睛太低。兄弟倆和土灰狗一起走回來，滿臉的快樂，母親心情也格外的好，笑就在臉上綻開了，燦爛得很，皺紋也趁機溜出，游過來游過去的，像極了小河里的魚。
奇怪，父親來得及時。也許，他是趕著回來享受這片刻溫馨的。我心里暗暗祈求：黃昏不要走。它不走，所帶來的溫馨就會一直彌漫在家里的空氣中。要是有什么能把它牢牢拴住，系在拴牛的石鼻子上最好、最牢固。一家人圍著桌子，急忙把筷子舉起來。就數母親速度慢，好久伸不出去。我好生奇怪，再一看，發(fā)現父親的速度也快不了。兩雙筷子停留在空中，就像兩雙眼睛，看著我們兄弟倆，好像我們兄弟倆吃飽了，他們也看飽了。土灰狗見我們一家這樣緊緊圍繞，自覺躲到一邊去了，不知在哪個角落？黃昏還是悄悄地走了，像土灰狗一樣躲到一邊去了，留下夜色陪著我們。父親在這個時刻，格外小心翼翼，連走路都把腳步放到最輕，生怕某一個舉動就破壞了什么。
我和二弟能夠找到地方玩耍當然是母親求之不得的，既安全又玩得高興，讓她可以放心去做別的，特別是可以應付那些堆積如山的農活。有時我覺得農活其實是為勤快人生長的，甚至就是給我母親生長的。母親是農活的奴，就像現在的我們，不知不覺就成了房子的奴，為了房子生，為了房子累。母親為了農活，長時間早起晚睡，我懷疑她的一身病就是那時累出來的。累就累點吧，也犯不著就累出病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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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敢說，那時，我們兄弟倆跟今天的蒼蠅差不多。蒼蠅是向著臭里跑的，而我們卻是是向著熱鬧鉆的。八叔那是常去的地方，而且是背著母親去。母親說過，要氣死，別的地方不去，為什么非要去那？誰叫八叔家總有那么多人進出？我暗地里生著母親的氣。母親既然可以生出我和二弟來，怎的就生不出熱鬧來呢？
八叔和父親是祖母用同一個奶子喂大的，就像我和二弟這樣的兄弟。照理，母親罵父親八叔是管不著的，哪怕就是把父親的鼻血也罵出來，況且，母親又不是無理的罵，有時連我也覺得該罵?？蓡栴}就出在這罵上。對著桑樹罵槐樹，對著豬牛罵雞狗，對著老房罵新房，母親可以把嗓子罵啞，誰也管不著。可母親在罵上也講創(chuàng)新，一副不罵疼別人不甘心的樣子。經過長久的思索，終于就找到了突破口，把槍口對準祖父母?？扇匀粵]人吭聲，于是，就又變本加厲，把罵聲加大、次數增多。八叔實在受不了，多次告誡我母親，可也無濟于事，于是，他決心給我母親一點顏色。
某個午后，母親罵聲又起，像夏天的蟬，完全沒有要停下來的意思。我暗自想，母親確實有些過分。八叔就在這時跳出來，不顧一切，抓住母親的長頭發(fā)，就徑直往屋外拽，一直拽出老遠，直到手里攥著把頭發(fā)，才憤憤離去，并揚言：“把頭發(fā)掛在眾人出入的地方。”有點類似斬首示眾。如果恨可以讓一個人死掉的話，母親的恨讓八叔的死去是輕而易舉的，就像一棵樹死在風雨里那么簡單，一朵花死在陽光里那么容易?？砂耸鍏s活得好好的，整天牛皮得很，屁股后面跟著不少弟兄，這些弟兄制造熱鬧，像母雞孵化小雞那么輕而易舉呢。母親能做的，就是用不準我們兄弟倆去八叔那里來增加對他的恨。
一段時間，我和二弟十分厭惡八叔。要是可以咬他，我想，我們一定要咬住不放，就像他揪住母親頭發(fā)一樣，死死不放。直到把肉咬下來，掛在風中風干煮著吃或是丟給土灰狗享受。八叔一定是知道這一點的，難怪經常望著我們“嘿嘿”地笑?？僧吘刮覀儞醪蛔狒[的誘惑，還是不斷往八叔家里跑。
八叔家確實是個好玩的地方，好多人聚集在那里。人多的地方，熱鬧自然就多，就像雞多的地方，還愁沒蛋？一有機會，我們就一頭往那里鉆，野雞似的，顧頭不顧尾，哪怕被母親盯著，也照樣沿著一段路，繞來繞去，最后仍然去到那。我們的心不知不覺已經被八叔掏去放在他家里了，空洞洞的身子，像一截干枯的木頭，被母親拿著又有什么用？
那是一個類似于今天的茶園的地方，除了熱鬧吸引我們，更重要的是只有那里才能看到平時不輕易見到的錢，花花綠綠、皺皺巴巴的。借助牌九，錢就在桌子上走過來走過去。它們看哪個人順眼，就一個勁往那里跑，直到另外的人都急得紅眼了、手心里冒出汗來，它們還是那么固執(zhí)。我想，錢在捉弄人的時候，一定是它自己最快樂的時候。它不像我們人，快樂就表現得淋漓盡致，依舊穩(wěn)重得滿臉平靜。我經常為我看出錢的這種陰險而暗自高興，可它并不理會我們小孩，高傲著連望都不望我們一眼，況且在它們心中，也不會覺得小孩有這么復雜。它們照樣在那里為捉弄人而忙碌著。人們像老鼠搬家似的把它們搬過來搬過去，由此帶來快樂與煩惱。
我和二弟就是在這里學會牌九的。雖然我們識字還不多，可牌九上的字還是全部被我們記住了。特別是二弟，還不到上學年齡呢。記得有一段時間，他整天就纏著母親教他識字。有一回，母親實在拗不過，就用狗尾巴草在稀泥地上寫了個“正”字，教著二弟讀，“正”字寫得并不正，可怎么也不會認成別的，我也跟著讀。從那以后，母親卻再沒寫字教我們，可二弟很快就和牌九上的字混熟了，也與那些玩牌九的人混熟了。我也不甘示弱。我們沒錢，只有偶爾可以玩上兩把。
我們就在一旁站著看別人玩，其實就等著別人尿急或是手氣太差。那時，我們就會毫不猶豫地替補上去。可屬于我的機會畢竟不多，別人通常是點名替補。這等好事，非二弟莫屬，就連八叔也看好二弟。最難受是二弟坐上去的時候。那時，我心里就像有條蟲子爬著。我是比二弟要大，可大又咋樣？只不過就是年紀大兩歲?？赡昙o大未必受重用，江湖之中和官場上也沒兩樣。我在旁閑著，閑著就難受。那時，我心里就像有條蟲子爬著，分明覺出就是一條毛毛蟲。它像喝了酒，略為醉了，小腦不聽使喚，停不下來，就這樣漫無目的地爬，過來過去、過去過來，我清晰地感覺到它所到之處的腳印存在，甚至還感覺到它吐出了黃色的粘稠狀的東西。為了等到屬于我的機會，我寧愿把這樣的難受憋著。我想，忍耐著，或許我也會有風光的時候。
輪到我的時候，我也不是一盞省油的燈。天天在這環(huán)境里，形同石頭裝進泡壇里，呆久了，泡菜味也夠濃，換句話說，我的牌技也差不到哪兒。我決心用難得的機會為自己掙得更多的機會。一旦坐上去，我就格外努力，盡管拿出“殺手锏”去制服對手們，直弄得他們使出驚訝的目光。這時，我以為已經達到了目的，索性哼起了借用母親的山歌調即興編出的歌來，有時干脆以吹口哨的方式來代替。我弄得歡，別人聽得煩。他們哪里知道，這正是我內心深處想要的?？晌矣皱e了，等到下一次有機會，需要我的時候，同桌的人卻齊刷刷拒絕我，直把我弄得一頭霧水。后來漸漸明白，是自己上場的時候過于努力了，竟然就落得如此下場。其實，做什么事情，不是如此？
母親到底還是知道她的孩子們的，包括去了哪里她也一清二楚，當然，去的地方在發(fā)生著什么她也絕對不會一無所知，畢竟麻雀飛過也會留影。可母親是不會找上八叔的門來的，用她的話說，下世變豬也不會和八叔同槽，死了祖宗，也不會去八叔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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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去了母親不允許去的地方，難道她就拿我們沒辦法了？那是不可能。父親從外邊回來的時候，屁股還沒著凳子，就被母親罵得直往八叔這邊跑?？砂耸逶谶@個時候的嗅覺特別靈敏，父親還離這邊老遠，他就感覺出來了，老早把四門關得緊緊，就又對著屋子里的人講：“我二哥來了?！闭葑拥娜司拖窭鲜笥錾县?，剛才還聲浪滾滾，頃刻就消退了，就像洪水之后只留下干枯的河床。我和二弟早被八叔從后門送走了，就往野地里跑去，讓他撲了個空。有時，父親用逆向思維對付我們，端端從我們出去的方向過來，于是，不知不覺就撞了個滿懷。
跟在父親后面回到家，沒等母親開口，他就用手指著墻上的犁鏵，慢條斯理的說：“那是為你們準備的。”順著望過去，犁鏵正在閃閃發(fā)光。忽然就覺得它好像是在笑，滿臉燦爛得很，一副勇士的樣子，就像輕而易舉要征服我們。還沒完全明白過來，母親的罵聲又起了，就像突如其來的山洪，沒法阻擋的。說是罵我們兄弟倆，其實卻是對著父親的。父親依然一句話也不說，望著我們，一副無可奈何的樣子。有時我在想，父親是不是為自己立下過什么規(guī)矩，比如罵死不還口、罵豬如罵狗。母親知道這樣罵下去不會有收獲，就失望著忙別的去了。
不知道父親對八叔使了什么法術，八叔已經明確表示不歡迎我們。去到那里，就如同一下子掉進冰窟窿里，或者說，不至于那樣難受，也絕對是走在陰天里的感覺。長久下去，連自己都會打退堂鼓的。尤其是我，即使去了那里，哪怕玩一把的機會都沒有了，比起二弟來，還要可憐，就有些像土灰狗，蹲在那里，自個兒玩舌頭。長大以后，我沒事的時候總會玩舌頭，甚至常常還會逗別人暗自發(fā)笑。我在想，大約就是在那時留下的“后遺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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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去八叔那里，又不想去野地里瘋玩，也不愿做別的事，人就這么懶著，像條蛇把自己的腰伸得長長的。在家里就像一截干枯的木材，放在哪里都不是很合適。長在我身上更是讓人失望，連我自己也不欣賞。母親逢人便講孩子長得瘦，別人干脆直呼我“竹竿”。
不知啥時，“竹竿”這綽號就在廣大的玩伴中間流傳開了。再去野地玩耍，捉迷藏的游戲已經無影無蹤了，就像風，距離并不遠，或許就躲在前面的茂盛的草叢背后。
我能想得出來的，大伙統統玩過了，就沒有哪玩得盡興。于是，不知誰突然來了靈感，索性就玩我，圍繞綽號做文章?！爸窀汀保腥送蝗唤辛艘宦?，還以為有大人在背后。我扭過頭去，不見人影，又四處張望一回，不見動靜，也不作答。待我剛集中起精力，又被如此叫了一聲，看來，要在短時間內透過聲音逮住誰顯然是徒勞。但被人欺負的感覺在瞬間已經變成一種莫名的怒火，先在胸腔打了一個轉，像被澆了油，接著就旺盛起來，從后頸直往上冒。我覺得一定是帶著顏色的，或者干脆就是山間干柴草燃出的那種火焰的顏色，很逼人?？删陀腥撕孟駴]有看到這把火。突然又從斜里竄出一聲怪叫，“竹竿”兩個字已經變得很模糊了，但也終于被聽出來。我揮起拳頭就向那邊砸去，猶如從草叢順手揪出的一只老鼠，就知道傷害不會大，連目光都平靜得很，就像秋后的水塘，玻璃鏡子樣。原以為準會砸出兩窩眼淚，接著是一連聲的求饒。
他用手接住我的拳頭，甩出一句話來：“雞提不起的，有力氣打人？”從心底里講，我以為像對付一張紙那么簡單，不費吹灰之力就把他撕成無數的碎片，然后放進嘴里嚼一遍，隨手就丟掉了?？蛇€沒來得及看人，單從聲音，我就知道，遇上了一道難題，決不是撕一張紙的辦法可以對付的。但若要換別的辦法，我那時可能也就只有摘野花、捉螞蟻或是捉其他蟲子的辦法。確切說，我是沒辦法來度過當前的。情急中，我使出了有生以來最無助的目光。恰好被大伙看出了其中的破綻。于是，我被團團圍住了，聲浪此起彼伏，但始終不脫離“竹竿”兩個字。我是個不會水的人，就像偏偏落在了滔滔的洪水中央，唯一期待的，就是有一根救命稻草。它終于沒有出現的時候，我在急切中尋求著。忽然就發(fā)現，還沒到想不出辦法的時候。一棵矮草躲在眾多高株下，也能捕捉到陽光任由自己享受，畢竟為人，萬物之靈長。
土灰狗往這邊來的時候，是帶著憤怒的吠聲狂奔的。我很快就判斷出，它“救駕”來了。它分明就在說：“閃開，閃開……”俗話說：狗仗人勢，可我是人仗狗勢。土灰狗還沒到跟前，我就變得強硬了許多，突然蹲下身，抓起一把草葉，使勁揚了出去。借此機會，他們在嘻嘻哈哈中散開，在草邊、花旁躲起來。我更愿意把手一揮，讓他們嘗嘗土灰狗的厲害。無論躲藏得多隱秘，一個不少地被土灰狗咬住衣袖，乖乖站到我面前來。雖然不敢對他們怎樣，但他們也不敢再在土灰狗面前撒野，先前的威風全吹走了。沒有風的野地，好香的野花，望著我們，燦爛極了。
綽號并不是我的專利，很快，別的玩伴也獲得那么一個甚至兩個。同樣，我也會拿起它們當武器的。再到野地來的時候，我們開始追逐別的玩伴。他跑到哪里，綽號就跟到哪里，哪怕鉆進草叢，再趴在地，綽號就跟著，別的地方不鉆，就愛一溜煙直鉆進耳朵。要知道，遇上這類事，許多玩伴并不比我有辦法。你越是表現出煩躁，越是被人盯得緊，就像非要在身上叫出一個洞或是一道口子不可，流著鮮血最好?？刹还茉趺唇校鋵嵰膊粫鄣模捅憩F出受不了。
有那么一個玩伴，值得一提的。他得到的綽號真是難聽得要死，如若換在我身上，我絕對會氣得摔了眼鏡摸著走路還不夠，還會哪怕抓起一把風也跟擲過去?？傊?，想盡辦法，就是要解心頭之恨。吃驚的是，我們對著他叫的時候，他平靜得令人難以相信，臉上簡直沒有任何反應。我甚至特意提醒他：“大伙叫你呢。”他亮出好看的表情，悠著說：“不是叫我。”說了，就又向一邊慢走去，一副完全與他無關的樣子。顯然，不吃這一套，竟然就變被動為主動了，又能拿他有什么法？我在心底倒真是佩服他。佩服的是他竟然比我的土灰狗還要厲害，不費吹灰之力，轉眼間驚濤駭浪就被消失得無影無蹤了。天依舊藍，草照樣綠。